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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房间里,殷予焱坐在床边,看着久哭之后,终于陷入沉睡的颜蓉。</p>
女孩儿的眼角通红,原本粉嘟嘟的唇因为哭得太久,失去了水分,泪痕残留在她的脸上,如同花儿一般娇媚的容颜,此刻却有几分让他看不清真假。</p>
“少爷……”</p>
黑衣人忽然出现在殷予焱身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p>
“嘘——”殷予焱扭过头来,食指比在唇前,压低了声音,道:“出去再说。”</p>
他替颜蓉押了押被褥,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才慢慢地起身往外走去。</p>
暗卫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直到走出了这座校园,凄冷的月色下,伴着凉亭与不知何时开得满枝头的花儿,他忍不住又一次喊住了殷予焱。</p>
“少爷……”</p>
殷予焱顿住脚步,他正站在木桥的中央,双手被宰身后,扭过头来,“想说什么?”</p>
他的语气和反应都太过淡定,不由得让人有些着急,“依属下看,那个女人……实在很可疑!”</p>
他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p>
殷予焱的眸色沉了沉,并没有呵斥他。</p>
“您也看到了,那么多人都死因不明,如果不是她做的,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庄可怡固然死不足惜,但少爷,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属下觉得还是……”</p>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p>
殷予焱道:“此事,先瞒着父亲。”</p>
“……”</p>
见他不答话,殷予焱也猜到他是不情愿,便有开口说道:“她的事我自有打算,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你的怀疑也没有任何依据,若是贸贸然秉明父亲,按照他的性格,又要把事情闹大了。”</p>
“可是……”</p>
“我会看着的,这还不够吗?”</p>
“……是。”</p>
真的很奇怪。</p>
别说殷予焱了,连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p>
招亲大会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被父亲召回来之后,便了解了他的意图。</p>
自打苏家被灭门,冷魂珠失踪后,便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各地都有遭受袭击骚扰的现象。</p>
本来也才安稳了没多少年,因为有几大家族镇压着,各方势力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p>
苏家的倒台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苏家一灭,便没有人掌管冷魂珠,殷可厉一直认为苏家不够魄力去管理这么个宝贝,从来都想把它占为己有。</p>
更不用说是其他人。</p>
冷魂珠消失的消息被谁传播出去,一时间全天下都在找这个宝贝。</p>
市面上出现一种与冷魂珠极为相似的珠子,是在小半个月前,据说吞下那颗珠子,便能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一个阶段,不管是突破瓶颈,还是增进修为,都大有益处。</p>
殷可厉派人去调查之后,发现里面有很大的问题。</p>
用冷魂珠修炼的人,短时间内或许有巨大的提升,但却容易造成反噬,反噬的方式极为痛苦,不少人受不了反噬而选择了自我了断。</p>
就算是熬过来了,性格也会变得极为暴怒。</p>
各地爆发的冲突,小到两个人,多到数百人,更甚至者,隐隐扩展到了国与国之间,往日的和睦也被撕破了脸皮。</p>
这些事本不该归殷予焱管,殷家虽然算是世家中的一把手,但也不是能插手那么远的事情。</p>
只是事关冷魂珠,他便觉得可能会与颜蓉有所关联。</p>
差到庄可怡是迟早的事情,早在之前,他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前几日他假意与人定亲,实际上是想探取她的口风,从她的话语间,推测出他们可能所在的地方,当夜带人冲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在那碰到了颜蓉。</p>
那一瞬间,他脑子都空了。</p>
她两眼放空地坐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风一吹,露出她的额头,整个人显得无力又难过。</p>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不论是颜蓉的事情,还是苏家的事情,他没想到的是,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人,其实看得明明白白。</p>
颜蓉做了什么?</p>
任由其他人胡乱猜测,也没有人能拿出实质的证据。</p>
但要说她只是恰好出现在那里,也实在说不过去。</p>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她知道了多少,而是该怎么把这件事给压下来。</p>
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阿离再受到伤害了。</p>
**</p>
颜蓉本来只是打算装睡,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p>
她睁眼醒来的时候,靳汐妤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院子外,打算来跟她道别。</p>
颜蓉笑了一下,难得热情地让她进门。</p>
“小蓉……”靳汐妤低着头,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舍,“我要回去了……”</p>
颜蓉托腮问道:“这么快?大会结束了?”</p>
“昨夜……听说有很多参赛的姑娘,死在了郊外。”她提起这个,面上还有些不适,“你说我是不是犯贱?我还过去看热闹了,那场面……”</p>
血淋淋的一片死尸。</p>
若是换做别人,怕也不会这样难受,偏偏靳汐妤是个打小与文书打交道的,偶尔见一两个死人会有,但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引起了她的不适。</p>
“真的太难受,我哥今早也到了,一听说这个事情,不打算让我继续在这呆着。”</p>
颜蓉笑道:“明明竞争对手变少了?”</p>
她这话说的很冷漠,叫人听着觉得十分奇怪。</p>
靳汐妤抬眸看向她,又被这美貌晃了眼,很快把它忽略了过去,她摇摇头,顺着颜蓉的话往下说道:“虽然说嫁户好人家事好,可也得有这个命才行。这事儿明显跟招亲大会脱不了干系,前两日就死过一个了,这回又死了一堆。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好多人都在收拾包袱,打算离开了。”</p>
“哦……”颜蓉低头道,“那招亲就办不成了呢。”</p>
“也许吧。”她有些泄气,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好不容易能认识你,还以为能多相处一会儿,真的好可惜啊。”</p>
“……”</p>
颜蓉盯着她,没有说话,察觉到视线的靳汐妤抬起头来,“?”</p>
颜蓉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刚刚你提起了你哥?”</p>
“啊……是。”</p>
“不是要认识一下吗?”</p>
“…………”</p>
靳汐妤半晌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愣了片刻之后,刷地一下站起身来,眼中的惊喜过盛,“你说真的啊?你要去见他吗?”</p>
颜蓉道:“这么多天都是你在陪我解闷,朋友的要求,我当然要答应了。”</p>
靳汐妤有些……不,她相当地受宠若惊,“我还以为……你没放在心上呢。等等!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p>
“带过来就不必了吧。”颜蓉打断了她,尴尬地笑笑,说,“不如去仨月楼见吧。”</p>
仨月楼。</p>
位于城池的中心地带,两条商铺街的交汇处,人来人往,尤为热闹。</p>
仨月楼的菜品好,也非常地昂贵,通常都是有钱人家消遣的地方,他们的小二态度也特别好,就算是过路的乞丐进去了,也都好声好气地招待着,因而格外出名。</p>
靳乾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没想到正好碰上那等血腥事件,他的魂阶虽然不低,但对于这种武斗杀人的事情,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p>
有些后悔为何要把小妹送到这个狼窝里来,只想早早接了人离开。</p>
从某些方面来看,靳汐妤简直比男人的他还要男人,纵使他也有些迷恋美色的嫌疑,但靳汐妤的程度显然在他之上,这一次竟然为了一个小美人,死活不肯走,还非要让他亲眼看看才罢休。</p>
他自然能理解这种,有了心爱的宝贝就要给全世界炫耀的心理,但问题是,这也有些太病态了。</p>
等他来到包厢里,点完一桌子菜,还不见人来的时候,心里就不住冷哼。</p>
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美人。</p>
要说美人……</p>
他又不禁想起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那双纯净的眼眸就如山间小鹿,叫人忍不住一再想起。</p>
他就不信了,还有比那更美的不成?</p>
到时候要怎么笑话靳汐妤呢?</p>
靳乾摸着下巴,正想着一个又一个的坏主意,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p>
他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素白的双手推着房门,慢慢地露出半个身子,粉色的裙摆被步子一砸,散出小小的浪花来,女子背对着他,正回头和人说着话,“你不进来吗?”</p>
“没事,没事,你先进去。”显然是他傻妹妹的声音。</p>
靳乾拖着下巴,翻了个白眼,心想看你能搞什么花招。</p>
直到那姑娘回过头来——</p>
他书读得多,也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姑娘了,谁知道转眼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p>
他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杯倒翻,滚烫地茶水顺着桌沿留到了他的衣摆上。</p>
“啊啊啊!”他连忙往后一躲,立马又察觉到这个动作有些狼狈,匆忙地拿起桌上的手帕,低头擦着自己的湿衣服,边不好意思地抬头,道:“失误,失误。我平时不是这样的。”</p>
颜蓉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微笑。</p>
仙女啊——!</p>
靳乾在心中呐喊,凑上去两步,与人打招呼道:“颜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p>
跟在后头进来的靳汐妤听到他的话,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认识?”</p>
靳乾白了她一眼,“当然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搭错车的姑娘。”</p>
靳汐妤:“…………”</p>
颜蓉一时没记起来。</p>
靳乾连忙提醒道:“不记得了吗?那日在山脚下,是我带你去相南的。”</p>
“啊……”颜蓉总算想起来了,朝人点了点头,感谢道:“那日多谢你。”</p>
“不客气!”靳乾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没想到小妹说的人就是你,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了。”</p>
“真的很有缘分。”</p>
“哈哈……”靳乾忽然想起后面还有一桌子菜,让开位置道,“先坐下吃吧。颜姑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如果有别的想吃的,再同我说。”</p>
颜蓉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回头抬眸,微微笑道:“好的。”</p>
乱箭穿心!!</p>
靳乾忍不住抓住靳汐妤,“妹妹,干得漂亮!”</p>
靳汐妤捂着鼻子,道:“真是……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p>
连兄妹陷入颜控的狂欢当中。</p>
颜蓉对背后那两人的视线并不避讳,她拿起筷子,齿贝轻轻咬着筷子的尖端,目光认真地盯着桌上的菜。</p>
然后开吃。</p>
两兄妹也先后坐了下来,靳汐妤与她坐的近些,就隔着一个位置,靳乾便是坐在斜对面,拖着下巴盯着她,两人的姿势神态都极为相同,就差一道流口水了。</p>
“那个……”颜蓉慢慢地停下了筷,不好意思地抬头,露出一个羞怯的神情,“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不吃吗?”</p>
“吃吃吃!”</p>
“我可爱吃了!”</p>
边吃边找着话题,等到颜蓉说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说靳兄家里是行商的,这一次招亲提前结束了,会不会有所损失啊?”</p>
靳乾正感觉飘飘然的,被问了这么一句,立马也回过神来。</p>
一提起他擅长的东西,靳乾也来了兴致,道:“不会的。本来我就是顺路过来,想要打听一些事情。东西卖得出去卖不出去也不重要,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卖给这周围的商铺。”</p>
靳汐妤塞了口鸡腿,边吃边点头认同道:“我哥虽然其他差了点,但卖东西却很拿手,就没有他卖不掉的东西。”</p>
颜蓉道:“那靳公子平日里都卖些什么?”</p>
“这可就多了。”靳乾一一数着,“胭脂水粉、布匹、成衣……因为这次是招亲会嘛,我带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啊,对了,听说还有文武比试,为此我带了不少小道具过来。”</p>
他说着一边弯腰,从桌下搬起一个大木盒。</p>
木盒很沉,“咚”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不少。</p>
靳乾扭过头来笑道:“你想看看嘛?”</p>
里面的小物件一样接着一样摆了出来,颜蓉看得相当认真,在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后,眼神微微暗了一些。</p>
暗光一闪而逝,下一秒又恢复了如春的笑脸。</p>
颜蓉拿起其中的一个小东西,道:“这不是那个归子兰香吗?我记得这个很稀罕的,没想到你竟然有。”</p>
靳乾道:“你喜欢?喜欢你就拿去吧。我这里多得很,要多少有多少。”</p>
颜蓉宽大的袖口挡着半只手,将那一小瓶香料拿了过来,双手合拢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狐狸似地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p>
两兄妹:“…………”</p>
糟糕!</p>
鼻血不够了。</p>
“我这里还有个更稀罕的玩意儿。”靳乾出于想炫耀的意思,从木箱的底层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珠来,透明的小玻璃珠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两根手指一捏,便可以抓住它。</p>
颜蓉恰当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是……?”</p>
靳汐妤也是第一次瞧见,好奇地凑过头来,问:“哥,这是什么啊?”</p>
“自然是好东西。”靳乾咧嘴笑着,道:“市场上都卖疯了,这个琉璃珠能根据你的魂阶,对你的魂力进行改造,现在在外头可是千金难求。”</p>
“琉璃珠?”靳汐妤皱着眉头,道:“就这么个玻璃球儿?”</p>
“啧。要不怎么说你不识货呢。”他本想讽刺靳汐妤两句,两兄妹长久以来就是这个相处模式,但余光瞥见颜蓉也一脸不解地看过来,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了。</p>
还是给小美人一点面子……</p>
他认真地解释起来,“你别看它看着很普通,传闻是冷魂珠的现主人,发掘了那宝贝的新用法,借助古魂阵把冷魂珠的力量分了出来,封印在这琉璃珠内。但凡是用过它的人,修为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可是好多人亲身验证过的。”</p>
靳汐妤道:“真有这么厉害?”</p>
靳乾恨不得给她举几百个例子出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颜蓉就开口了,“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p>
她的语气中暗含着羡慕,待靳乾看过去,对上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手里的动作却愣了一下。</p>
颜蓉抿着唇,似乎是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浅笑了一下。</p>
她颤巍巍地对上靳乾的眼睛,小白兔似的无辜神情落入眼里,有几分惹人怜爱,“靳公子,这个东西怎么卖呀?”</p>
靳乾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p>
他尴尬地停留在原地,随即挪开了视线,手里的动作一转,把琉璃珠收在了手心,哈哈笑道:“这个……我现在也只有一颗,已经被人定下了,颜姑娘如果想要的话,不如换这个可帮助凝聚魂力的凝露如何?”</p>
靳乾边说着,边去捣鼓他的木盒。</p>
旁边颜蓉却摇摇头,道:“靳公子,凝露没有办法助我。我身上的魂力低微,是天生的,体内缺少力量,因而没有办法聚集魂力。”</p>
靳乾扭头过来,与她四目交接,女孩的眼里满是真诚,只听她道:“我试过很多种方法,最后都不了了之。还没有一种能够帮助我突破瓶颈。别人的瓶颈期都是在绿阶,再不济也是青阶,可我……从小就因为这个,被人家嘲笑,当做是一个废物。”</p>
“颜姑娘……”靳汐妤很想宽慰她,虽然她一直觉得这人独来独往,但没想到是有这样的一段过去。</p>
颜蓉瞎话编得这么顺畅,其中有部分也是用了庄可怡的经历,她大约猜测这庄可怡的心情,露出一副遗憾得不行的模样,道:“这回也是。我与殷公子明明心意相通,此次比武招亲,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实在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痛恨,急需想要改变。靳公子,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但真的不能卖给我吗?”</p>
“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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