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别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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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庄可怡整个人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p>

“啊——啊啊啊——”</p>

她的脸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从头到尾的身体都叫嚣着痛苦，血脉喷张随时就能炸裂，肌肤因为过度充斥的红，而变得不忍直视。</p>

她扭曲着身体，双手想要触碰脸颊，又不敢触碰，驱成利爪的样子，抓着空气，恶狠狠地抬眸瞪向颜蓉：“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p>

颜蓉瞥了一眼地上浅黄色的琉璃珠，笑了：“这种脏东西你也敢用？”</p>

琉璃珠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庄可怡的痛苦便更深。</p>

她尖叫着，从苦痛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又有多干净？颜蓉，别以为你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就能欺瞒其他人！他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染指的！”</p>

颜蓉的心情不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死到临头，你想说的只有这些。”</p>

她蹲下了身子，勾着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她伸出手，用两指夹住庄可怡的下巴，全然不顾她的痛苦，硬生生地捏着她将要爆裂的肌肤。</p>

庄可怡的表情在瞬间扭曲了，瞪向她的瞬间，眼睛充斥着红，她骂道：“贱、人。”</p>

颜蓉却只是歪着头笑，仿佛她的话语跟棉花似的，一点都没能激起她半点愤怒，“这东西谁给你的？”</p>

“你永远也别想知道。”</p>

“是吗？”颜蓉眯着眼睛笑着，那只手转而往她的后颈落去，压制住人的挣扎，将她狠狠往下一按，“我会有办法的。”</p>

庄可怡对她的妒恨可以说到了病态的程度，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吸收她身上的魂力，不过眼下庄可怡也没有多余的魂力可以给她了，颜蓉的目标并不在此。</p>

本身魂力就是个人的一部分，从她身上抽离的东西，可以暂时储存在冷魂珠当中，为她所用，却不能真正化作是她的东西，因而就算颜蓉有再强的力量，对她本人来说，魂阶也不会提高。</p>

她也是那日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通过魂力达到共情的效果。</p>

换句话说，她能够借此，去窥探自己想知道的那些记忆。</p>

但这无疑对谁都没有好处。</p>

耳边的惨叫声响起，颜蓉却闭上了眼睛，从一片白雾中，慢慢看到了一个场景。</p>

**</p>

那是小时候的庄可怡。</p>

她才不过一丁点大，被丢在城墙边，她的父母在驱赶魂兽的时候不幸丧命了，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人。</p>

她在家中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因为太过饥饿，抱着一个小木偶便出门找吃的，她到处询问，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去了哪里，却无人搭理她。</p>

她呆呆地来到城门口，往日她都是在这里等她爹娘回来，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星辰入幕。</p>

她的手指冻僵了，城门在她背后关上，她坐在地面上，身上的棉衣挡不住寒风，胖乎乎的小脸疑惑地抬头，望向天空——</p>

从天上落下的一人，仙气飘飘的模样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白胡子老爷爷眯着眼睛，同她笑着，“你是……的孩子？”</p>

庄可怡茫然地歪头。</p>

“长得真像。”老爷爷将她抱了起来，拍拍她的胸膛，“别怕，爹娘出远门了，这几日跟爷爷回去住好不好？”</p>

“……”她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肚子。</p>

老爷爷笑了一下，“正好，我这里有糖。”</p>

庄可怡从小不爱与人交流，缩在自己的圈子里，小一辈的同龄人都不爱搭理她。</p>

她就跟在老爷爷的背后，后来她管那人叫师傅。</p>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想爹娘，后来慢慢地，对爹娘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了。</p>

她就坐在这座山上，天亮了练武，天暗了休息。</p>

日复一日。</p>

她觉得自己不算可怜，就算周围的人都心疼她，可她知道自己不是没有人疼，师傅对她很好，所有的子弟中，他对自己最好。</p>

她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就这样长下去，或许会成为一个冷情的人。</p>

那也好过现在的嫉妒成性。</p>

第一次遇到殷予焱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比常人来得更加早熟，也更加渴望光明的她，在看到殷予焱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自己想要的未来。</p>

小少爷看起来脾气很差，时常会对她发火，却一点都不招人讨厌。</p>

她甚至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就算是听他骂骂自己，也只觉得对方可爱。</p>

她时常抱着自己的小木偶，有一次自己的木偶被他不小心摔坏了，她虽然没有说，暗地里也难过了很久。</p>

没想到四五日后，窗口便多出了一只长得歪瓜裂枣的小木偶。</p>

她第一直觉就认为是殷予焱赔给她的，高高兴兴地抱着木偶去找他，她找遍了很多地方，从书房到花园，最后在一片小竹林下面找到了他。</p>

小少爷正在练剑，他没有注意她的到来，难得在认真地练习。</p>

“少爷……”她出声打断了他。</p>

殷予焱收起剑，回头看到她，视线下滑，也看到了她手上的木偶，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嗯。”</p>

庄可怡觉得很开心，又有些害羞，她低下头，不敢笑得太明显，“谢谢。”</p>

殷予焱还是觉得她烦，却又没办法在做了错事之后，再欺负人家，嘟囔了一句，“以后别缠着我了。”</p>

她装作没有听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走到殷予焱的面前站定，道：“我会好好对它的。”</p>

“又不是什么宝贝。”</p>

“不是。”庄可怡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我觉得很珍贵。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p>

“……你也太傻了。”</p>

“嘿嘿。”</p>

她有很多这样的小回忆，一桩桩、一件件，都藏着对殷予焱的欢喜。</p>

便是这样的喜欢，却因为另一个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p>

深夜从梦中惊醒，她吓得冷汗直流，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知道自己又做了坏事。</p>

她没有办法不去恨、不去针对苏冷离，每当做完这些事，内心就像是被什么侵占了，阴郁的、飘散不去。</p>

一开始她还认为自己不对，可是时间一长，她便越发习惯那样的自己。</p>

她可以利用一切自己可利用的，就算是别人的喜欢，就算是无辜的其他人，她把这趟浑水搅得越来越乱，让自己陷得越来越深。</p>

当初单纯的爱意，到了如今已经成为偏执。</p>

殷予焱就像是她的所有阳光，越是热烈，越是把她的黑暗，照得清明。</p>

无论她做什么，都争不过苏冷离。</p>

只有苏冷离消失了……</p>

她才能赢。</p>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每次见面，那人都会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面具上什么都没有。</p>

她有些害怕那个人，每每看到他的眼睛，她就不自觉地躲开了。</p>

她发誓效忠于他，按照他的吩咐，布下了一个局。</p>

后来苏冷离死了，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去拿冷魂珠的，可她没想到殷予焱会那么早赶来。</p>

她躲在阴暗的角落，所做的一切都不敢叫心上人看见。</p>

她偷偷看到了心上人为苏冷离伤心的样子，看到他心灰意冷，心中却腾然升起报复的快感。</p>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也是恨他的。</p>

恨他不爱自己，恨他那般痴迷于另一人，恨他……恨他……</p>

她的眼前逐渐模糊了，慢慢地看到了另一幅画面。</p>

颜蓉的出现，让她忽然意识到，就算没有苏冷离，殷予焱的世界还会有其他人。</p>

不管那是谁，都不会是她。</p>

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p>

既然如此，就算是强硬的手段也好，就算是令人不齿的做法也好，只要能留在殷予焱的身边，只要能让他看向自己，不管做什么她都愿意。</p>

“你真的愿意吗？”面具人拿了一颗琉璃珠，递给了她，“吃下它，你就能变强。”</p>

她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p>

变强。</p>

只有变强大了，殷予焱才不能忽视她，只有她有力量了，她才能得到一切。</p>

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徘徊在城门口，等待着谁来找到自己的笨小孩了，她想要的一切，她都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得到。</p>

不管……</p>

会有怎样的后果。</p>

**</p>

“颜蓉——！”撕心裂肺的吼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因为过度的伤痛盘踞在她的心中，颜蓉不住地急促呼吸着。</p>

庄可怡的身体快要爆裂了，她的双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她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想要灭掉这不存在的火焰，可她的怨恨、她的声音笔直地刺向颜蓉，她不断地骂着：“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疼！好疼啊啊啊啊！颜蓉——你不得好死！你不配！你——”</p>

骂声在耳边一道高过一道，颜蓉的眼泪也顺之留下来，她的鼻尖发酸，单手捂着胸口，过度的呼吸让唾液从下巴留过，她的脸上眼泪鼻涕留了满面，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p>

时间到了。</p>

反噬伴随着共情铺天盖地地袭来，脚下的力气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站着，以半跪的姿势，勉强稳住了身形。</p>

不行……</p>

嘈杂的声音中，她分清了其中的一种，意识迷离间，她只想快点离开。</p>

然而她没办法跨出一步。</p>

来不及了……</p>

在她倒下去之前，一个人影猛然出现在她面前。</p>

殷予焱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颜蓉，然而还是第一时间抱住了她，“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遭？”</p>

颜蓉的半个身子被他抱在怀里，殷予焱低头，用手指探着她肌肤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p>

“小少爷……”</p>

她的视线模糊，目光瞥向另一旁的庄可怡。</p>

庄可怡的双手掐入地面，她抬起头，因为满地打滚而沾满了脏泥，她的头发凌乱地落在身前，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p>

她哭了。</p>

咒骂声全然停了下来，眼中只能看到一人，“小少爷……”</p>

她喊着，颜蓉能感觉到，她想要爬过来，她的手指里都是灰泥，她的眼中却在一瞬，又充满了光亮。</p>

“你看看我……”她的声音很轻，“看着我……”</p>

她原以为，庄可怡内心最深的黑暗，是无尽的仇恨与杀戮，可她错了。</p>

她的眼皮逐渐觉得沉重，慢慢闭上眼，她的心却还在疼。</p>

藏在一个姑娘心里最深最深的黑暗，不是被武装后的尖刺、也不是不择手段的狠毒，而是伤痛。</p>

受了伤的心不断地涌现着悲伤，无法治愈的伤口不断地催动着她，去怨恨、去埋怨，只有通过伤害，从别人的身上看到同样的伤口，才有丝毫的安慰。</p>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觉得自己与过去不同，用仇恨、嫉妒伪装包裹她的悲伤，用强势的外壳来掩藏自己的软弱。</p>

说到底。</p>

她就是害怕。</p>

害怕自己再一次被人丢下，害怕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不会有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p>

她把别人的胡言乱语当真，以为只要达到了他人想要的那一步，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拥有幸福。</p>

却不知从头到尾，自己都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p>

“小少爷……”庄可怡停下了那一声声诅咒，最后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她说，“我喜欢你啊……你不要被她骗了，她跟我……是一样的。”</p>

抱着自己的身体停下了脚步。</p>

她想继续听下去，意识却慢慢地飘远了。</p>

**</p>

“哗啦啦——”</p>

颜蓉在一片水声中醒来，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浴池里，身边有四五个丫鬟，正架着她的身体在给她洗澡。</p>

“等等！”她浑身都很疼，这会儿也没有办法用太大力气。</p>

不过她一说话，周遭人都停了下来。</p>

红灵在旁边弯下腰，道：“颜姑娘，你这是去做什么了？可吓死我们了。”</p>

“什么？”颜蓉刚醒过来，还没能完全把握眼下的情况，扭头看向红灵，“我为什么在这里？”</p>

“是少爷将你抱来的。”红灵蹲下身子，一边洗着布巾，一边说道，“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可怕，你浑身都是血，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我还以为是你受伤了呢，谁知道后来一看，一点伤口都没有。”</p>

“……”</p>

“少爷说你昨夜去了他们围剿的地方，被乱斗波及到了。”</p>

颜蓉有些担心，“他还说了什么？”</p>

红灵没察觉她的异样，仔细地想了想，摇头道：“没说什么了，只是说要去老爷那里回话，让我们好生照顾着。”</p>

“哦。”颜蓉也不能完全放心。</p>

红灵却忽然问，“昨夜您到底干嘛去了？要不是少爷把你找回来，我们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p>

“我就是……”颜蓉自然不好说自己连夜搞人家大本营去了，还翻了车，“……出去走走。”</p>

接下来不管红灵再问什么，她也不打算说了。</p>

洗漱之后，她又躺倒了床上。</p>

实在是疲倦得很，一下子便睡着了，到了傍晚，被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p>

她揉着眼睛，一下子没能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对上一个人。</p>

“阿离……”是殷予焱。</p>

颜蓉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就清醒了，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双手放在腿间，仰头看着他。</p>

“庄可怡死了。”</p>

颜蓉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保持着沉默。</p>

殷予焱站在她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p>

“你想……听什么？”</p>

“阿离……”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和她好好说话。</p>

颜蓉却忽然扭过了头，“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p>

“不是的，阿离……”殷予焱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他垂下眼眸，道：“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p>

“你在为她难过？”</p>

“……”</p>

因为反噬的关系，在殷予焱的怀里，她多少有些安心。</p>

颜蓉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已经查到了。”</p>

“嗯。”殷予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我，让你不安了。”</p>

颜蓉鼻尖有些发酸，受了庄可怡的影响，这会儿她还没能完全恢复过来。</p>

只想哭。</p>

“你一早就知道了吗？”</p>

殷予焱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其实老头子一早就察觉了不对劲，借着招亲的借口，把这些人聚在一起而已。”</p>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怀疑……”</p>

“起初我也没想到会是她，我们只是推测这事跟冷魂珠有关系，毕竟一切都是从苏家灭门之后，才开始发生的。市面上有很多小商贩，到处售卖冷魂珠的消息，其中也不少人像这次这样……”殷予焱皱着眉头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如果我早些发现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被牵扯进来。”</p>

颜蓉没有说话。</p>

殷予焱捏着她的肩膀，忽然把人拉开了，与她面对面，“你在生气吗？”</p>

“没有……”颜蓉看了他一眼，情绪低落，有些像受了委屈的小白兔，“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你道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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