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姑娘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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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自己想买的东西，美玲并不急着回去，她难得有一天的休假，虽然对大城市已没有之前的向往和新奇，但她还是想在外面转转，她边走边努力记住走过的路，在这种大城市，最易让人没有安全感，而不识字的她，更是极度怕迷失了方向。她长大了，不在向以前那样满山的疯跑，也没有更多的笑容，一个人穿梭在这拥挤的街道，显得有一丝孤独和落寞，然而少年的孤独是独一无二的，是每个人青春必须经历的，那意味着长大和独立，意味着拥有思想和认知。

美玲离开卖烟袋锅儿的老板，那个看着年迈的老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木涩，让她无法盯着他看，因为她会突然伤心，她想她的父亲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天天在地里劳作，还扛过重的麦子或者玉米，还天天被土包围着，越想越难过，她离开了家，离开了一直嫌弃她的父亲，但此刻她明白，时代不同，自己出生时女孩都活的不好，父亲嫌弃自己不过是时代的随波逐流，但当自己长大，父亲也对自己明显与之前不同，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动辄打骂，现在的他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只是他说不出来，憋屈着被儿女们误解，被老婆忽视，美玲看了看天空，她不开心的时候就爱看天空，她的老父亲，也许现在也和她一样在看同一片天空。

“没长眼睛啊，猜着我的东西了。”美玲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她被这突然的吼声下的一个激灵，“对不起，对不起，俺没有看见”，“你看看，你看看，这手镯都被你踩坏了”又是一个同张爱青一样不依不饶的妇女，美玲有点头疼，这样的女人她对付不了，“俺赔你，这个手镯多少钱”美玲看着眼前彪悍的女人手里拿着完好无损的地摊手镯有点心塞，她的脚好像是碰到了东西，但这被她踢到的东西也没坏啊，“多少钱，我这可是真货，一百块，不给钱你就就别想走”老板娘看着一副农村样子的美玲得意傲慢起来，心想这女孩长的到挺结实，可言行举止透漏出一股单纯又直爽的傻劲儿，简直就是一傻大个儿。美玲一听一百块就知道这女人讹自己，她虽又气又急，但没等她开口，一个更加生气的男音爆炸般的在耳边响起，“你这贪小便宜的婆娘，你这镯子能卖一百块，你在这欺负谁呢？”，“我想这也不为了你家吗，你穷成啥了，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你再顶嘴，看我不打死你”男人眼睛像周围扫视一圈但似乎没有找到得心的东西，他随手脱下自己的鞋，劈头盖脸的朝女人打去，旁边的其他商贩拉的拉，说的说，美玲的周围顿时热闹起来。但美玲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烦意乱。

人们的笑声，叫声，劝说声，甚至鼓掌声伴随着女人哭天喊地的吼声让美玲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人们将男人拉开，女人还在嚎啕大哭，美玲尴尬的像木头偢到那儿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她拉了拉本来就短的袖子，努力化解自己的束缚，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不甘的递给正在哭泣的女人，“钱给你，镯子给俺”她心疼一百块钱，毕竟她想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但此刻她更想逃离，女人继续啜泣没有理美玲，“姑娘，让你看笑话了，怎么能要你的钱呢，镯子又没坏，这婆娘想钱想疯了，你别理他”男人已冷静下来，他对美玲充满歉意，又气恼的瞪着自己丢人的婆娘，“姑娘你走吧，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男人眼神开始温和下来，“是啊，走吧姑娘，这不怪你”周围好心的商贩也劝道美玲，“不好意思”美玲说完便离去，她头也不回几近狂奔，是啊，世界复杂，人心难测，坏人猖狂，但好人亦是分得清是非对错，她明白，北京这个城市，虽是她向往的和施展抱负的地方，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然而对于不好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将它抛于身后，努力忘记。

美玲按照自己的记忆又原路返回，她不想再商场逗留半分，一是怕丢钱，二是怕被讹，她剩下的这些钱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自己的生命，花在她想花的地方上也就算了，但绝对不能凭空的就没了。美玲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工作的饭店门口，她悄声悄息的走过，生怕店里的人看到她，她可不想让店里人知道她因为不认字也就只能在附近转转，时间还早，她想着悄悄去看她许久未见的二哥。美玲先回了一趟宿舍将新买的衣服裤子和烟袋锅儿小心的包在自己的包裹里，随后她拍拍包裹，锁好宿舍门怀着激动的心情往二哥的工地走去。

她的二哥，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也适应那里的生活了吧，她的二哥不会还是上次那样脏兮兮的样子了吧，是不是工地有人欺负他给他分配那么多活儿，这次悄悄去找他要让他知道吗，美玲既期待又害怕，她期待二哥看到她的成长，但她也害怕二哥依旧是一副满脸石灰粉末的样子，她受不了家里每个人看着饱经风霜的脸庞，在她心里父母虽已老，但脸上应泛着安享晚年的快乐，兄弟姐妹都已成年长大，脸上也应是拼搏的朝气，但她的家人都被生活的压力折磨的麻木了，她很难看到他们脸上些许快乐的表情了，她唯一希望自己强大，让受尽磨难和重压的家人能得以保护。

美玲开心着且担忧着来到了二哥智德所在的工地，短短二十天，她觉得正在盖的那栋楼似乎又高了一点，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躲在工地外面的砖头堆后面，急切的在一堆工人中寻找自己的二哥，同时，她又将自己深深的隐藏，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见二哥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她因为这种感觉经常觉得对不起二哥，毕竟是二哥把自己带到这偌大的北京城，而自己却和二哥不能像之前那样亲密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不想二哥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也不想看到二哥脏兮兮的样子而使二哥尴尬，她盯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的二哥，她有点心急，难道二哥出了什么事，她开始脑补二哥出事的场景，或被刚筋戳伤了，或被转头砸了，越想越害怕，她所幸站了起来，弯着腰眼神急切的寻找她所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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