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野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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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牛家村向东北方走，越过大片贫瘠的田地，穿过几个零零散散了无生气的村落，翻过连绵的光秃秃的山坡，一直走出四五十里，四周的景物便渐渐“活”了过来。</p>

脚下灰黑的土地越来越少。</p>

野草和树木仍然疯长，但更加茁壮有力。</p>

终于可以看到或飞在空中，或在枝头跳跃鸣唱的麻雀。</p>

继续向前走。</p>

连空气中开始有一种泥土的清芳。</p>

呼吸起来，如牛家村那种头发粘在喉咙里的刺痒不适，几乎感觉不到。</p>

一辆牛车，摇摇晃晃，自牛家村出来，一直走到这里。</p>

本该慢慢吞吞的牛车，在赶车人手里，走得居然并不算慢，也没见赶车人怎么吆喝甩鞭子，那头青牛自出村子，细密的步子就没停下过。</p>

赶车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独腿牛头人，车上坐着一个枯角少年，一个单臂的苍髯老汉。</p>

车上东西很多，锅碗瓢盆，乱七八糟。</p>

人都坐在车的前面。</p>

今天的天气不错，充裕的阳光把车上的人晒得暖洋洋的。</p>

老汉膝上放着张大约一尺见方的光滑平整的黑铁皮，他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竹管尖笔，在薄薄的铁板上写写画画，留下细密繁复的暗黄笔迹。</p>

老汉一边写绘，一边讲解。</p>

坐在他膝前小马札上的少年，一手帮老汉扶着铁板，一手跟着老汉的笔触，在空中虚画。</p>

老汉似是对所讲说的东西十分熟稔，目光只留三分在黑铁板上，却有七分在关注少年挥动的手指。</p>

那少年只听了一遍，竟能将图形画出七八分相似，天赋着实不低。</p>

老汉看在眼里，兴致不自觉拔高了起来，舌灿莲花，运笔如飞。</p>

可讲到妙处，竹管尖笔却画不出线了。</p>

老汉也不嫌脏，扯着泥乎乎的袖子，三下两下抹掉黑铁板上的笔迹，将笔探到车厢底上放着的粗陶罐里，再拿出时，竹管尖笔快走龙蛇，一条条严整而飘逸的深黄色墨迹，便出现在黑铁板上了。</p>

牛车忽然一颠，自粗陶罐中泼洒出一片浑黄，那墨水竟是一罐黄泥浆。</p>

这三人，自然就是牛铁匠一家了。</p>

此时距离暴雪那天，已经过去近一个月，路边的积雪，只留下斑驳的一片片。</p>

牛小二身上的伤口早已痊愈。牛铁匠和高老汉，都叫嚷着要教他真本事。</p>

老爹的本事他自是见到过了，高老汉本就是自己的师傅，牛小二都想学，没有不应允的道理。</p>

小二答应学，两位却没立刻就教，只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p>

在此之前，他们举家来到距离牛家村五十余里外的野猪林边。</p>

这是个常人不敢来的地方。</p>

野猪林里有野猪，不止一只，而是一群。</p>

野猪是一种凶猛的动物，而这里的野猪特别的凶猛。体格高壮，性情狂暴，却又非同寻常的聪明。</p>

因为这是一群祖血凸显，有了几分妖性的猪。</p>

由于这一点，让一般人都不敢靠近此处，宁可走更多的路，也要远远地绕开这凶险之地。</p>

也由于这一点，让不一般的人，常常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地来到这里，仿佛这野猪林中住着勾人魂魄的仙子。</p>

牛小二这一家子，就是不一般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