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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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渝那天表白到一半被突然到来的居哲打断，心中像是一直被丝线牵扯着，一种已经突破瓶颈的冲动，与少年犹豫不安的青涩混杂，那是少年之爱独有的美好。午休的时候，纪渝来橘生的班级找她，久杏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喏，你的维恩来找你了。”</p>

“我可不是托马茜。”橘生双手一摊，无辜的说道。</p>

“那可不一定哦。”郭久杏笑嘻嘻的目送橘生走出教室。</p>

橘生走出教室，倚在窗台前的纪渝赶紧走了过去，将装着手链的盒子塞到橘生手里：“放学花园见，你不来我会一直等的。”说完也不等橘生回答，直接转身回了班级。</p>

“纪渝！”橘生朝着他的背影喊着，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绒布盒，慢慢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银项链，大概是特地定做的，橘生的目光落在绒布上那颗小巧精致的橘子上，绿色的叶子点缀着一点生机，真是漂亮。</p>

老师放学总是比学生要晚一点，这两年来橘生与居哲一向是自己走自己的，一周最多只有三天会一起回家。居哲今天只有上午有课，下午去了师范大学听讲座，所以橘生还松了一口气，正好居哲不在，她就去见见纪渝吧。</p>

对于这个男孩，橘生心中是有一丝莫名的情愫的。高一的时候她是校美术社的社员，纪渝也是，寒暑假出去写生的时候相识，越来越熟悉，后来成了好朋友，纪渝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是个很单纯的男生，做事情不会转弯，性格直爽。学习成绩好又阳光帅气，是许多女孩子暗恋的对象，每次打篮球，球场下都有不少女生给他送水，这样的一个人，橘生当然也是喜欢的。</p>

想起久杏说的维恩，托马茜，橘生笑了一下，她有种预感，自己未来的情感不会那么顺畅，命运就是她的哈代，但她不是托马茜，命运不会善待她，但她希望纪渝如维恩一般得到命运偏爱。她希望把那株刚萌芽的爱情处死在土壤里，免得它扎根发芽，时间久了拔都拔不出，可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告诉自己你怎么可能喜欢那个人呢，一定是想多了，于是那颗确确实实存在的种子就真的扎了根。</p>

但橘生没想到的是，居哲放学之前就回来了，下课铃一响就去了橘生班级，没见到人就走了，但下楼的时候却看到花园树叶间隙里那个熟悉的书包，左右歪着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p>

“纪渝，这条手链我很喜欢，如果你想送我，就等我生日的时候当生日礼物吧，现在无缘无故的，我不能收。”橘生将盒子递了过去。</p>

纪渝站在树下，没有伸手，踌躇的紧握着手掌：“橘生，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我，我喜欢你。”</p>

“纪渝...”</p>

“你先不要拒绝我！”纪渝连忙打断橘生，有些恳求：“能不能听我说完？”</p>

“你说吧。”橘生放下手，淡笑了一下。</p>

纪渝脸庞有些微红：“我第一次见你的画，就想跟你做朋友，后来我们成为朋友，我才发现你比你画的作品更让人难忘，我第一次对女孩子表白，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在朋友面前的可爱，自己悄悄的忧郁，或者恶作剧，我，我喜欢每一个你，在这之前我不知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早恋，也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比学习复杂多了。”纪渝低头笑着，有苦恼，有懵懂，有迷茫，更多的是说出这番话后的释然的欢欣，可他白纸一样的人，橘生有自知，也不想自私。</p>

“我不是让你现在接受我，我是想，想跟你约定，等到高三毕业的那天，我还在这里等你，那时候你再做我女朋友好吗？”</p>

居哲从橘生的侧后方走过去，将纪渝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低眉抿着淡笑，觉得这些正当少年的孩子很可爱。也在想橘生会怎么回答，这丫头在他面前可一直装的像个三好学生。</p>

“纪渝...”橘生有些犹豫，手指在盒子上摩擦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还是谢谢你的喜欢，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表白。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我对你就像张文清，昕新和久杏那样。今天你对我表白，我的感觉，就像你被久杏表白是一样的。我不想给你一个虚无的约定，让你等到毕业再去发现都是假的。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不是拒绝，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p>

“可我不想只做朋友这样简单。”纪渝急急地说，“我知道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那天你跟久杏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现在为什么骗我呢？”</p>

这话说完，橘生倒是一怔：“什么话？”</p>

“那天久杏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没有反驳，还笑着说是。”纪渝声音低了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p>

橘生皱着眉抓了抓额头：“我...我没有，那只是我们在开玩笑！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橘生忽然觉得自己有口难辩了。</p>

“纪渝。”居哲忽然拨开桂花树，站在了两人身后的灌木丛。</p>

橘生听到这声吓一哆嗦，立刻转身过去：“老老师？你不是去听讲座吗？”</p>

“是听一节高中生恋爱讲座啊。”居哲笑道，没有生气的意思，将车钥匙扔给橘生：“你先回去。”</p>

橘生堪堪接住：“哦。”看了眼居哲，见他正看着她手里的盒子，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p>

居哲绕过灌木丛，走到纪渝身旁，纪渝好像有些羞赧，不知道是因为被老师听到而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被发现而紧张，朝居哲点了下头：“居老师。”</p>

“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班主任，不会找家长的。”居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是橘生大哥，但我不会拦着你追求她。”</p>

纪渝诧异的抬头看向居哲：“老师你...”</p>

“你成绩好，品格也好，不论作为老师还是橘生的家人，我对你都很满意。如果橘生以后能跟你这样的孩子在一起，我也很放心。”话音一转：“但我有一个条件。”</p>

“老师您说！”纪渝依旧红着脸，却满面的开心雀跃，要是居哲不在，他大概能原地跳起来。</p>

居哲故作头痛：“橘生的成绩你是知道的，偏科很严重，家人希望她考上理想的大学。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不要自私，我希望高三毕业之前你们只保持同学的关系，不要有其他行为让她分心，这样我也只需要在她的学习上费费神。我希望你们的感情能在大学开始，并在更长远的未来发展下去。”</p>

“可是...”纪渝有些犹豫。</p>

“你说。”居哲温声问道。</p>

“我愿意听老师您的，可我怕...万一橘生喜欢上其他人怎么办？”纪渝很是顾虑的说着。</p>

居哲淡笑着：“所以你才想跟她有个约定？”</p>

“嗯。”纪渝点了点头。</p>

“寒盟背誓比比皆是，一个虚渺的约定约不住一个不爱你的人。纪渝，这一年里，你该好好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即便橘生喜欢上别人你也要有将她吸引回来的优点，而不是做无用的担心，你明白吗？”居哲握着他的手臂：“这条项链，等你高考成绩出来，带着入学通知书一起来找橘生。”</p>

“我明白了。”纪渝接过项链，“谢谢您，老师。”</p>

橘生坐在车里，左右看着，不知道居哲会说什么，她太了解这家伙了，他绝对不会斥责纪渝一句的，说不定现在还是和颜悦色的，但橘生也知道，一会儿回家之后，这个黑山魔王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不过我又没答应，凭什么罚我啊！橘生在心底里怒吼了一声。</p>

居哲回到车上，笑道：“第一次被表白？”</p>

“对啊。”橘生淡淡的说，语气有些不高兴：“还被人偷听了。”</p>

“生气了？”居哲淡笑着问。</p>

“那当然了！”橘生顺杆上，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居哲。</p>

居哲忽然转到另一个话题：“手机通讯录给我看看。”</p>

“啊？”橘生一愣，看通讯录干嘛。</p>

“想看看你给我备注了什么？”</p>

“哈...哈哈，个人隐私，请勿侵犯。”橘生干笑着闭上眼睛装睡：“有点困，别跟我说话了啊。”</p>

橘生也没想到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回家之后居哲也没再追究什么，可正是这样，橘生反倒有些不舒服，她知道自己这种微妙的情感变化，却有意扔到脑后置之不理。</p>

这种类似拖延症的处理方式，也出现在了居哲身上，相比橘生周六偷溜出去，当他知道纪渝暗恋并追求橘生的时候，心中那丝异样被人重重描了一笔，像是处理不当的食品，正朝着变质的方向发展，这让居哲有些担心又觉得荒唐。</p>

想起明天要来补课的林书杰，居哲去书房将书桌简单收拾了一下，橘生的书桌两个人坐有些挤，只能用他的书房了。拉开抽屉整理着杂物，看到最下面压着的照片，眼眶蓦地一红，是那天在霍仙镇农庄拍的照片，嘉树正逗弄着一只小黑猫，木色的房间被阳光映衬的温馨柔和，画面美好的让人不忍回忆。那时他不知道嘉树是他姐姐，他们差一点就成了真正的情侣，后来明晰这层血缘关系后，才知道为什么见她第一面就印象深刻，接触过后开始念念不忘，他以为是爱情，命运却捉弄人的告诉他是亲情，真是天大的玩笑。</p>

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同样企图溺毙自己的橘生时，他那部分不可弥补的情感有了转接点，几年前他看到那个一身伤痕毫无求生欲的小丫头，如同看到绝望的嘉树，他不能再看着另一个女孩死在他面前，或死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想到再过两年就要出狱的刘丰，再过五年、三年就要出狱的其他人，居哲心口像燃了一团火，平和的面容一点点崩塌，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他希望能陪橘生一辈子，看着她学业有成、工作、结婚、去经历嘉树失去的人生，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他不想橘生后半辈子都活在这些人的阴影中，一个念头从他心中萌生，几秒后开枝散叶，居哲猛地闭上了眼睛，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p>

每个人都曾有过预感，对某件未接触未发生事的想象，有的永远成为想象，有的渐渐成了现实。而林书杰的出现，让居哲刚刚脑海中发生的事情，一步步走进了现实中，带着一团黑气，掠进了刚刚平静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