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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的早上,吉宝儿溜来了她房间,一脸神秘。嘉树正在看《莎菲女士的日记》,她发觉自己矫饰着仿佛对爱情挑剔,其实她很好打发。于她来说,谁给她爱情,她就把爱给他,这是她一流的爱情理想。谁既给她爱情又给她物质,她就愿意把自己和爱都给他,这是她二流的感情现实。而现在,她选择居哲,是选择了爱情。</p>
“你怎么神神秘秘的?”嘉树合上书,接过吉宝儿递来的果汁。</p>
吉宝儿蹬了拖鞋,爬到床上,被子盖住小腿:“我一猜你就不知道。”</p>
“什么?”嘉树高扬着两条弯月眉,满眼好奇。</p>
“秋姐病了。”吉宝儿悄声说,分明离宿舍隔着一栋楼,却像隔着一面墙一般小心。</p>
“我也病了。”嘉树故作萎靡的瘫倒在床上,双眸盯着水晶吊灯说。</p>
吉宝儿扭着身子:“秋姐是那个病!”</p>
嘉树转头,发丝与枕头摩擦静电,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吉宝儿说的是什么,惊的猛地坐起身来:“怎么会这样!台秋她......”</p>
“唉,说起来嘉姐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吉宝儿低叹了一声,转而又继续道:“其实咱们这算干净了,平时也就是陪陪酒,就说我吧,一个月能有五六天有客就不错了,还都是熟识的,几个姐妹跟客都是投缘后好聚好散的,玫姐也不管,全凭咱们心情。毕竟她没想把这方面生意打开,不然早就把火车站附近几个场子的姑娘找来了。所以大家都好好的,哪会染这种病。”</p>
“台秋...”嘉树低垂着头,发丝绕着指尖,“她太苦了。”</p>
“谁不苦?”吉宝儿反问后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秋姐就是惯了,换男人速度快的像换衣服,天天纵着自己,这下可怎么办。”</p>
“嘉姐,虽然你这几年就何...那么一个人,明天还是跟我一起去查查吧,以防万一。”吉宝儿也有些害怕了。</p>
吉宝儿年纪小,嘉树拿她当妹妹一样,拍了拍她的手:“好,我也去,别害怕,不会有事的。”</p>
吉宝儿走了之后,嘉树立刻去了章台秋的屋子,她正坐在窗口抽烟,她的房间比嘉树小一点,半面朝阳,屋子里搁置的杂乱但并不脏。</p>
“台秋。”嘉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是初期吗?”</p>
“是。”章台秋一如既往的爽朗笑着,更叫嘉树觉得心酸。“看你那表情,我都不怕呢,放心,还能治呢!”</p>
“钱不够告诉我,我这还有。”嘉树舒展了眉毛,不想让她更心烦。</p>
章台秋掐了烟,烟蒂在烟缸中静静燃着,那一缕烟升起的模样与庙中菩萨像前的檀香并无大差别:“没事,还有玫姐呢,她穷的就剩钱了!”</p>
“好好治,好了以后别再折腾了。”嘉树握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p>
章台秋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看到检验结果的时候,还松了一口气。”</p>
“嗯?”嘉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p>
“我只是顺道检查这个,其实我是去检查这的!”章台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野生粗长的眉毛只稍微修了修,透着几分男人的凛凛轩昂,五官也极大气,丝毫不见愁态。“我这阵子胃总是难受,也没什么食欲,有的时候还恶心,我还以为坏事了,吓得我赶紧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有。”</p>
“用一个没发生的事安慰自己另一个发生的事,你......”如果不是这个时候笑会不合时宜,嘉树真想笑着摇头,现在就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p>
章台秋又拿出一支烟,递给嘉树,嘉树晃了下眼睛没要,她就自己一个人抽了起来,拿起烟缸中未灭的烟蒂引燃手里的这支:“我太怕检查单上写着我有了,我拿着单子的时候手都在抖,半天不敢看。”</p>
“你知道的,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妈的长大,小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家里养不起,逼得没办法了才给我送福利院的。”章台秋嗤笑了一下,烟雾顺着唇齿溢出,“后来捡到我的阿姨去世之前,给我了一封信,那字写的还不如我左手,说是我爸留的。大概就是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才十七岁,她们也没想到会弄出来个我。反正说到最后就是她们不敢留下我,只能送到福利院。”</p>
嘉树没想到章台秋会是这样的身世,心中一时有些郁郁:“也算是不得已。”</p>
“不得已?”章台秋冷哼着,“我就纳闷了,要是不敢养干嘛还要生下来啊,才十七岁,打掉了就好了,也不算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既然生了又说扔就扔…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父母的,当父母的门槛太低了,只要是个人想做就做了。”章台秋低垂着的手抖了抖,“你说我能不害怕吗,我万一要是有了,是落还是留,怎么样都是个烫手山芋。还好检查出来什么都没有。都说一报还一报,可能老天就是要给我个坎儿,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我认了,治呗,大不了治不好死了,我也快活了二十多年。”</p>
“别瞎说,不会的,会好起来的。”嘉树握着台秋的手,门外玫姐敲了敲门,喊着:“我进来了啊?”</p>
“进吧!”台秋朝外面喊着。</p>
“嘉树也在啊,正好跟你说,我给你们几个弄了体检卡,趁早都给我检查检查去,别一个个儿都病了,我还指着你们挣钱呢!”玫姐递过了一张蓝色卡片给嘉树。</p>
嘉树接过来,心下暖洋洋的:“谢谢玫姐。”</p>
“你先别操心台秋了,何辉进去了你知道不?”玫姐顺手抓过台秋桌子上的烟盒,抬眉问道。</p>
嘉树怔住:“何辉?”</p>
“嗯,对啊,你还不知道呢?”玫姐也有几分诧异:“就昨天的事儿。”</p>
“不会吧,他家的情况......”嘉树有些不太相信。</p>
玫姐一笑:“现在反贪反的这么厉害,别说他了,就是再大的真有问题也能撸下来,何况这事儿他没盖住,人家去完了信访又去了纪委。十万以上就是十年,他贪了六十万!而且一查一个准儿,立案第三天人就进去了。”</p>
“这么快?他不会是让人给装进去了吧?”章台秋大拇指抬着下巴,双指夹着烟在嘴角,笑着说道。</p>
“我看也像个套儿。”玫姐紧接着瞟了一眼嘉树:“你知道这事儿跟谁有关吗?”</p>
“谁?”嘉树也没多想,顺着话唠。</p>
玫姐看了眼章台秋,又看向嘉树:“周氏地产和腾州建筑公司,因为争一个新定的什么...方案,腾州给何辉行贿,当然钱不是给他一个人的,何辉往上面搭话还要花不是,但他还没来得及往上送呢,就被老周公司的项目经理实名举报了,你说巧不巧?”</p>
章台秋扬着声音‘嚯’了一声,“这么大手笔。”</p>
嘉树仰头笑着:“我真服了你们,跟我有芝麻大点关系,都能扯我身上,我多大面子啊?何况我跟周砚楼一点关系都没有!”</p>
“万一呢,那可真就应了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了!”玫姐举着烟咯咯笑着,烟灰一抖一抖的簌簌落在地板上。</p>
章台秋抬眉,带了几缕疑惑:“话说回来,哪来的怒?何辉不是跟嘉树断了吗?诶?不对啊,嘉树现在男朋友是居哲,老周这是吃的哪门子醋?”</p>
“你忘了前一阵儿她那张唱大戏似的脸了?最近还好了点...你这是化妆盖住了!”玫姐仔细看了看又笑着拆穿,伸手要去戳她的脸,被嘉树晃着身子躲过。</p>
“是他啊?”章台秋诧异道,“好聚好散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吗?”</p>
“你傻啊?”玫姐无奈的解释着,“十有八九是何辉家里人干的,但老周一个男人总不能报复人家老婆吧,那就何辉遭殃了呗。”玫姐说的头头是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似的。</p>
嘉树却觉得不可能,周砚楼是生意人,何辉某种程度也是生意人,商人都是以利为先的,何况是这样的大手笔,无非是公司间的倾轧,连带着扳倒了何辉,既然这么机缘巧合,也不妨顺路拿她面前来讨个笑...笑...嘉树嘴边的笑忽然顿住,想起那天中午周砚楼对她说的话,心里打起了鼓,莫名觉得这是个警告,可又觉得这种种都太巧了些。</p>
“喂,居哲。”嘉树接听电话,示意对面两个祖宗小点声,玫姐立刻收了笑,向话筒贴了过去,满脸都写满了八卦两个字。</p>
“嘉树,贺老师已经恢复不少了,我一会儿去看她,她说让我带你去,她想当面谢谢你。”</p>
“我,我就不去了吧。”嘉树犹犹豫豫的,她不喜欢医院,而且也不想跟除了居哲以外的老师打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p>
“总不能不给她感谢救命之恩的机会吧,一会儿我去接你。”</p>
“那好吧。”嘉树应着。</p>
挂断电话,玫姐就笑道:“这下可好,你在人家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大截儿!”</p>
“不跟你们说了,我补妆去!”嘉树一撩头发,笑盈盈的走了,能见居哲她就很开心啊。</p>
嘉树走了,玫姐才正色:“台秋,你不用担心钱,姐不会不管你的,现在不是过去了,以前染上这个病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康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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