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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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太阳完全消失在西边的沙丘之下，暮色覆盖天穹，三人退回土坯房，这个时候，两名从中原而来的小道士，才领略到，所谓的边塞之寒，可不是随随便便开玩笑的。</p>

四处漏风的房子根本不能抵御从八方吹来的冷风，残疾老头儿早早地从手边扯了条又脏又破，满是油污的羊毛毯，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笑眯眯地看着来访之客。</p>

慕萍似乎也早有准备，身上的轻纱薄缕被一件宽大厚实的黑色裘衣所遮盖，只剩两个小道士，缩着肩膀，紧紧靠在一起取暖。</p>

“师兄，这….这也太…太冷了吧…”允飞虹被如刀寒风割的有些眼歪嘴斜，话都说不利索。</p>

“我..也…这..么..觉..得……”顾流光颤颤巍巍地回答他，同时内心更为困惑，那老道人为何还没回来，不会是那残疾老头儿骗了他们吧？</p>

“嘎——吱”大门被打开，没了遮挡的寒气冷风更是肆无忌惮地往两人身上肆掠，“阿嚏！”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p>

从外边迎面走来的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老道士！</p>

顾流光开心地都有些像叫出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盼来了，这下子终于可以不用在这鬼地方待了。</p>

但是顾流光并没有叫出来，因为他觉得一来这样有损他道门弟子的形象，二是这老道人见到他俩有些愣神，任凭呼啸的风在这房中往来，门都没关。一旦张嘴，必定倒灌一口凉气，难受至极——他又不傻。</p>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呜呜”的风声，什么都没有。</p>

还是残疾老头儿先开的口，他正对着大门，纵使前面有俩傻的可爱的小道士给他挡住大部分要命的狂风，但仅是细枝末节，对于他现在的身体，也有些要命。</p>

“陆老头儿你们师门的事情一会儿慢慢叙旧，先把门给关上了行不？”</p>

陆道人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砰”的一声，带上了大门，两位小道士顿时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脸颊。</p>

“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陆道人发问，随即又看到在一旁缩成一个黑色毛球的慕萍，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你带过来的，那些跟踪的人，全部解决了吗？”</p>

慕萍的小脸从“毛球”中探出，回答道“那些灰袍人被我和叔叔们很快解决了，可是后面又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高手，和二叔死战，还会用毒，多亏了这两位小道士，他才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这次带他们前来，也是二叔的意思。”</p>

慕萍是个言直口快的人，她喜欢喝顾流光斗嘴，但是对于他对于她的恩情，却从没忘记。</p>

“奇怪？如何个奇怪法？”</p>

慕萍如实将那一会儿丑角儿一会儿旦生，说话阴阳怪气之人的特征全部告诉陆道人。</p>

路道人的表情似乎陷入深思，那残疾老头儿也插了个嘴，“喂，我怎么听这个人这么熟悉呢？”</p>

“我也这么觉得。”路道人点点头，“可是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p>

顾流光打断了陆道人的思绪，他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安置的密信和信物，一并交与陆道人，“前辈，这是我派长老林岩子的密信，这是我派掌门萧云子的信物。”</p>

陆道人看都没看信物一眼，径直接过密信拆开，残疾老头儿这时候倒恰合时宜地点着了一直蜡烛，又用灯罩将其盖住，屋内亮了不少。</p>

陆道人粗略地扫了一眼信纸，就将其撕成碎片，没再说什么。</p>

顾流光有些生气，他尊敬的师长派他们远赴千里，就是为了送这一封被他随手撕碎的信，这让他有些气愤，感受到师门受了辱。</p>

“前辈这是何意？”允飞虹悄悄拉住想要当即发难的顾流光，显得成熟的多。</p>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了，你们明日一早就回去吧，让慕萍送你离开。”道人打的腔调不咸不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p>

不来无意插手这件事，只想早早回去的顾流光，此刻却非常恼怒，他非常尊敬他的师长，也就是武当执法长老林岩子，他自小是个孤儿，是林岩子将他和他师弟一同抚养到大，林岩子对于他来说，即是爹又是娘。林岩子又是什么身份？南晋最大的武林宗门，每隔五年，皇帝都会来这里拜神祭天，就连朝廷的一品官员，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声“林长老”，而陆道人对待林岩子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乞丐，随随便便就打发掉。</p>

“前辈这样，是否太不敬我师长了？”顾流光直截了当地诘问，“前辈看服饰也是我道门中人，为何如此不通礼数？”</p>

顾流光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让陆道人态度稍放恭敬一点，不是对他们，而是对林岩子长老，可陆道人听后，却一脸神色古怪地发问“你师长没告诉你我是谁么？”</p>

顾流光摇摇头，“不管前辈您是谁，就算是林长老的故交，态度也不可如此倨傲！”</p>

“好啊，若你能接我一剑，我便向你那林长老道歉。”陆道人眼神变的冰冷，他将顾流光当成那种仗着门派就处处居高临下的人了。</p>

“前辈息怒，顾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允飞虹连忙出来打圆场，可是道人长剑已出鞘，发出一声清脆而嘹亮的剑鸣！</p>

慕萍也想过来，缓和一下场中氛围，可是被残疾老头儿所阻拦，他眼中，满是看戏的戏谑。</p>

剑气凌冽，剑光冷寒，道人的长剑一出鞘，屋中稍稍回暖的温度又下降到冰点，道人长剑在手，身形如山，给在场的所有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除了残疾老头儿。老头儿打了个哈欠，拉长嗓子，火上浇油地说道“快打啊，我都等的不耐烦了！”</p>

剑气刺的顾流光有些睁不开眼，“是个高手！”他心中骇然。</p>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前辈请。”他持剑行礼。</p>

“来了！”陆道人落下简简单单一句话，一剑刺来！</p>

很简单的一剑。</p>

就和初学剑者所反复练习的招式一样，没有任何花哨，笔直，而标准，仿佛已经练过无数次。</p>

在顾流光眼中，道人的整个身体，都和他手中迎面而来的长剑，融为一体。</p>

百花凋落，孤雁长鸣。</p>

如闲云野鹤的悠然，也如惊弓之鸟的紧促。</p>

短短的一刻，顾流光仿佛见到的天地日月，如佛家所说，芥子纳须弥，道人这一剑，就包涵森罗万象！</p>

“怎么办！”陆道人这一剑，似乎一点也不念及同为道门中人的情谊，直取他性命而来，而顾流光像是被这一剑吓傻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p>

允飞虹的心也被提到嗓子眼，既为顾流光的莽撞而懊恼，又为自己没能阻止他而悔恨，他认出了陆道人手中的长剑。他在门中典籍中见到过，古剑伏魔，一直都是武当执法长老的佩剑，却在二十年前遗失，他和林长老的关系，没那么简单！</p>

顾流光可没那个闲工夫想这么多，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慌乱，而是仔细回想掌门教他们学剑的时候曾说过的一句话。</p>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剑客，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对手的速度，气势远高于你时，想要躲开只会给对手更多可乘之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