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 特别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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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啊。”我低着头回答。</p>

“你要知道，现在是高中，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考大学上来。”他望着我严厉地训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p>

此后，有好几次，我在学校的操场上，透过围墙，看到了他们检察院的车子。那辆车是他的徒弟常开的车子。</p>

我开始怀疑：我爸该不会怀疑我早恋了？</p>

我想起海富水城广场开业那天，我和嘉慧相约去水城广场，结束时在公交车站碰到了他。</p>

海富水城广场开业是这座城市的大事，因为是这座城市第一座shoppingmall。</p>

那一天，嘉慧兴致不高，我们早早就结束了约会。不料，却在公交车站碰到了我的父亲。</p>

他会不会从那时起，就怀疑我了呢？</p>

但是我仔细回想，那天父亲是笑着说的，说话语气也十分平和，并没有什么异样。</p>

至于他会不会让自己徒弟开着公家的车来学校监视自己的儿子，这个也不成立，因为公车私用可是违纪行为。他又是极其守规则的人，所以应该不是。</p>

有一次我直接跑到那辆车子，跟他徒弟打招呼：“田大哥，你怎么在我们学校呀？”</p>

“我……经过。”</p>

“我看到你好几次了。”</p>

“巧合，巧合。”那尴尬的表情表明这就是个谎言。</p>

作为检察官的儿子，我继续深入地分析他的表情蕴含的信息。</p>

不久，我看到了我们学校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上了他的车——更为巧合地是，那个女老师就是莫嘉慧的班主任。</p>

好啊，这个田大哥，平时老老实实的，居然开着公家车去追女朋友。</p>

后来，我也就放心了——我爸应该是没怀疑我。</p>

但是，我说过，她还是个“坏女孩”，她依然和那些流氓混混在一起，这始终让我感到很不顺眼，心里也很疙瘩。</p>

我决定再跟她提这个话题：和那些流氓混混一刀两断！</p>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我们走过一德路的时候。</p>

一德路拥有全市最古老最大的哥特式双尖塔建筑——圣心大教堂。那一天，余晖照射在教堂上，让这座哥特建筑显得越发圣洁。</p>

她望着钟楼上的十字架，久久不语，然后突然低下头，双手合拢并在胸前，闭起了眼睛，嘴里喃喃自语。</p>

我好奇地问：“你在祷告吗？”</p>

“算是吧。”</p>

“什么叫做‘算是吧’。”我问。</p>

“一半在祷告，一半在忏悔。”</p>

“忏悔什么？”</p>

“你真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一直在问。”</p>

“你是忏悔跟那些流氓混混在一起吗？”</p>

突然间，她的脸上的笑就消失了，转而是不安、恐惧、愤怒或者是忧伤的复杂表情。</p>

她望着我，而我决定趁这个机会把藏在心里长久的话说出来：“你跟他们一刀两断吧。”</p>

“我为什么要跟我的朋友一刀两断？”</p>

“你的朋友？那些也算是你的朋友？”</p>

“他们为什么不是我的朋友呢？”她诘问我。</p>

“人有善恶之分。”</p>

“善恶？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当你屈从时，他便表现出‘善’；当你与他对抗时，他就是‘恶’；当你弱时，他便是‘伪善’，用‘恶’来蹂躏你。这就是人性中善与恶的底牌！”她提高了嗓门，愤怒已经充斥着她的眼睛。</p>

她的这番“善恶论”，让我哑口无言，却激起了我长久以来的怒火。</p>

“我不明白你那些奇怪的善恶论调，但是你整天和那些流氓在一起，就是恶！是万恶！”我大声地喝斥她。</p>

“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从来没有遮掩我交往的朋友，他们是混混流氓，可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们站在了我这边。”她理直气壮地说。</p>

“你这样子，完全像个‘小飞囡’，你一点都不自爱！”</p>

“‘小飞囡’！？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对吧？”</p>

“你不能……”</p>

“那么我们分……绝交吧！”没等我说完，她就捷足先登地说出这句话。</p>

“你不后悔？”我反问。</p>

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而我分明听出了她的声音不那么的肯定：“不后悔。”</p>

“好，那么再见！”我说完，扭头就走。</p>

回到了家，母亲去了北京，父亲还在检察院里。</p>

坐在沙发上，后悔的情绪占满了我的心头。再回想她的回答是那么的微弱，我想去找她，可是自尊心却又让我难以迈开那第一步。</p>

不过，最终我还是战胜了心魔，跑回了一德路，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在大教堂面前伫立很久，想起嘉慧那番“善恶论”，想想似乎如此，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与恶不过是一瞬间的选择，成为恶人只是因为一瞬间的错误。</p>

我失望地打了一辆“的士”，夜间的广州好美，经过珠江边，外面那么美，我想下车走走。灯火撒了一江繁华，游轮鸣起两岸喧嚣，两岸一株株细叶榕枝繁叶茂，在流光的撩拨中，令人心醉。</p>

但是，我没有想到过，就在这里，让我发现了她——在那个我们都还崇尚朴素的年代，小混混的打扮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的——一群金发少年，口中叼着烟，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走路拖着冗长的步伐，一定要让拖鞋与地面擦出一种蔑视世界的摩擦声。</p>

一群人里，她总是那么明显地站在人群中间。</p>

愤怒油然而生，充盈我的胸腔……我径直向他们走去，她看到了我，脸上露出了恐惧。她拽着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似乎想让他掉头……但是，那个“头目”似乎并没有调头的意思。她注视着我，并用眼神警告我，那种眼神似乎又是在哀求，哀求我不要靠近。</p>

但是我早已怒火冲天了，我继续向前走。那群小混混停了下来，对我的迎面而来有点莫名。但是他们马上就围上来，其中一个带头的金发小子，敞着他那件劣质的纯黑衬衫，里面没有穿打底衫，那瘦巴巴的身材加上他那凶悍的表情，我却觉得有点滑稽。</p>

他粗鲁地说：“死僆仔，滚！”</p>

“滚你老母。”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我的身材并不健硕，甚至有点单薄，但是我居然有这样的勇气，我直视着她：</p>

“嘉慧，马上跟我走！”</p>

她呆呆地望着我，出了神。她一旁的混混们，上前推了我的肩膀，然后恶狠狠的说：“找死！”然后一拳挥过来，另一些人手臂扣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后拖倒在地。我当场倒地，然后一大群人围上来踢我，我用手抵挡着。</p>

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嘉慧的声音：“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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