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出师未捷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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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建祥这三年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去那趟非洲，他和方颂祺的关系必然不会发展成如今势同水火的地步。</p>

方颂祺此时并没有在意抚恤金。卢春燕撬走了那么钱，再多一笔抚恤金丁点儿不稀奇。</p>

老许当年并没有要在非洲久呆，他带团队过去，原计划三个月后团队成员继续留，他回来，除了研究所还有其他工作要忙，他也不可能丢下生病的许敬。万万没想到天降横祸……</p>

翁建祥的话和她第一次听时没太大差别。</p>

可她就是想再听一听。</p>

听完貌似也没怎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笑自己就因为人家出于怜悯请了一顿饭，真当自己是“贵”客，冲人家发脾气，质疑人家的决定。</p>

何况季忠棠不也说了？那不是他一个大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是外交部领事司决议后下达的指示。</p>

她太久没说话，翁建祥有点担心：“阿祺？”</p>

方颂祺从自我思绪中晃回神，站起身：“没事了……我先走了……”</p>

临到门口，她转回头，以通知的口吻道：“许敬十八岁生日后，无需麻烦你们当他的监护人，他会单独立户。”</p>

…………</p>

说到许敬的单独立户，方颂祺面临的一个难题是，许敬的个人产权证明。</p>

如果买房，她手里的钱根本连个首付都困难，而她又确实没有买房的打算，为了许敬单独立户举债，她不愿意，感觉自己后半辈子就是因还债而存在。</p>

这几天再三考虑的结果是，向沈烨求助。</p>

沈烨听明白她的意思：“……我先把房子过户给你弟弟，等你弟弟的立户问题解决后，再还给我？”</p>

“嗯。”方颂祺点头，“手续里要缴的税，全部算我的。”</p>

临末了她加一句玩笑：“你不担心我卷房私逃就好。”</p>

沈烨敲了敲她的额头：“我先找律师咨询，算清楚这笔账。”</p>

方颂祺：“你慢慢咨询，没那么着急。”</p>

“你弟弟生日什么时候？”沈烨问。</p>

方颂祺点开手机日历：“下个月十八号。”</p>

“那也快了，现在已经月末，再两三天就下个月。”沈烨摸摸下巴，“打算给他怎么过？”</p>

“没打算。”方颂祺耸肩，“不就生日？谁每年没有个生日？”</p>

“十八岁生日还是很重要的。”</p>

“到时候随便买个蛋糕就好。”方颂祺嫌麻烦，“他身体又不好。”</p>

沈烨就想等着看她到时候如何口是心非，离开前，关心：“现在怎样？心情恢复没有？”</p>

“如果我说还是很差，你准备到我床上哄我开心么？”方颂祺媚眼反问。</p>

在他面前，她措辞已克制很多，否则就是诸如“打一炮”的粗鄙字眼出口。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沈烨是她男朋友，不是火包友。</p>

沈烨咳咳咳，转移话题道：“我妈后天也过生日，你来我家吃饭。”</p>

方颂祺忍不住笑：“你纯心要在你妈生日当天气死她？”</p>

沈烨也笑：“没那么严重。”</p>

若非许敬在家不方便，方颂祺真的会把沈烨拉上楼拐到床上，迄今为止除了放映厅那一次，其余时候均在酒店，怪不自在。</p>

两人分道扬镳，方颂祺回公寓里，见许敬埋头在书桌前，她皱眉让许敬少看点书多休息。</p>

许敬哭笑不得：“姐，是你交待我刷题备考。”</p>

“你不是天才吗？那应该比别人少花时间也能考上。”方颂祺瞪眼。</p>

确实矛盾。以前许敬住院时，若被她抓到偷偷看书，那必然一顿批；如今允许许敬上学，却代表许敬养病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减少，得多费精力。</p>

许敬：“……”突然觉得自家姐姐好幼稚……</p>

方颂祺倒丁点未察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许敬确实学东西比同龄人快，她最初见许敬天天回家不写作业，以为他贪玩讨厌学习，结果原来他门门考第一。</p>

稍加一驻足，她走进许敬的房间。</p>

许敬瞧着她的神情感觉似乎有大事，特意从书桌前起身：“怎么了姐？”</p>

方颂祺凝眉，斟酌问：“你……当年刚听说爸过世，是什么感觉？”</p>

那会儿她人尚在米国，他比她早知晓，才十四岁，还是个病人，她从未探究过，他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是何反应。她就记得她回国后，他连在老许的葬礼上都不曾掉过眼泪。至少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没见过。</p>

可他从小到大，明明是个动不动就冲她哭鼻子的小男生，即便现在，他不也动不动就红眼睛？</p>

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问题，许敬怔了一大怔，似回忆了数秒，才挠挠后脑勺：“可能因为我当时年纪还比较小，对死亡没有太深刻的触动，所以也就没太大的感觉。”</p>

屁咧！方颂祺撇嘴。现在的孩子多早熟？他当年十四了还小？而且在老许之前他已经死过妈，还说对死亡没深刻感触？</p>

心中质疑，她口头上倒未再追问，甩甩手离开：“行吧你继续看书吧我就随便问问。”</p>

回房间后，方颂祺把从季忠棠处拿回来的照片装进相册里。</p>

相册是以前老许留下来的旧相册了，毕竟现在大多数年轻人照片都存手机里没事不会去专门洗。装相片的功夫，便顺手把相册从头翻了一遍。</p>

相片不多，全是她和老许、许敬一起生活期间照的，平时没那个闲工夫，多数是逢重大节日，比如端午、中秋、新年，或者她和许敬的生日，老许和他们姐弟俩在一起时，才会记起来留影。</p>

边翻边回忆的同时，方颂祺隐隐恐慌，因为她如今对每一件往事都不由自主抱怀疑态度，怀疑是否也出现了记忆偏差。</p>

从马医生那儿回来后的这整整一周，她庆幸自己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可每每晚上入睡前的那一小阵，脑子便不受控制：自己如同一个不真实的存在，活在虚假记忆堆积而成的世界里。</p>

…………</p>

姐弟俩难得一起过周末，大片的时间可相处，晚饭后，许敬以劳逸结合为理由，拉方颂祺看电影。</p>

自然不是进电影院，就是两人拉黑了灯挤在电脑前看鬼片。</p>

其实小时候这么干过。老许刚给方颂祺买个人电脑那会儿，许敬比她还稀罕，每次她开电脑，他都会来围观，小小的个头杵在她手边眼巴巴地盯着看。</p>

她嫌弃死他了，毕竟少女也有少女要做的事儿，被他窥探到隐私算怎么回事儿？所以有一次她故意开鬼片吓他。</p>

结果他不敢一个人睡觉，又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姐姐姐姐，床底下有手会伸出来把我抓走。”</p>

她那个时候胆子还不如现在大，虽然没怕成许敬那样，但也心有余悸，便假装不情不愿地收留他在她房间。</p>

手臂被握紧，方颂祺偏头，正是许敬因为屏幕上血腥的画面下意识揪她。</p>

她本觉得，他的目的既是劳逸结合，就该挑轻松愉快的影片的类型。他却认为重口味些的比较刺激大脑。ok，那她就随他的便喽。</p>

而现在……？方颂祺无力吐槽：“胆小鬼，又怕又想看。”</p>

许敬笑笑：“没有姐在，我一般不会看。”</p>

“敢情我是辟邪宝器能邦你吓走神神鬼鬼？”方颂祺猛翻白眼。</p>

“姐不是辟邪宝器，姐是我最亲的人。”许敬认真道。</p>

突如其来的煽情，方颂祺被肉麻地起一身鸡皮疙瘩，捋开他的手：“我不是。去找你另外的姐。”</p>

正好手机里进来电话，方颂祺从沙发前的地毯上起身，带着手机走去阳台。</p>

思绪尚停滞在许敬那句肉麻兮兮，她没留意屏幕显示，接起后发现是魏必的号码传出蔺时年的言简意赅：“不是要看日记？现在在你公寓小区后面的公园里，邀请你屈尊降贵大驾光临。”</p>

方颂祺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蔺时年已挂了电话。</p>

草！老王八！他以为用“邀请”两个字就可以替代“诱或”？指不准他在公园里设下了埋伏等她上钩！而且凭什么他邀请她就得接受？鬼才要去！</p>

方颂祺气咻咻会客厅里继续陪许敬看电影，却如坐针毡，心里被一只猫爪不停地挠啊挠。</p>

约莫半个小时后，坚持到影片播放完毕，她赶许敬去睡觉，她自己也回房间，忖了一忖，觉得八点半时间不算晚，可以满走一趟公园，反正离得近。就是不知道她晾了他半个多小时，他是不是已经走了。</p>

事实证明老狗比最近真闲得慌，居然还在公园里，车子所停之处正对着活动广场，有跳广场舞，有扎堆比拼乐器，有小孩的娱乐设施，有学交际舞的学生出来练胆当众表演。</p>

方颂祺在带感的乐声中坐进车内，擦了擦额头上因为步行来这一小段路而出的细汗，讽刺：“蔺老板怎么不下车去和他们一起娱乐？您挺适合那些练萨克斯的大爷凑一头。”</p>

“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加入那几位阿姨的行列。”蔺时年云淡风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