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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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云山静静望了她半晌，嘴角微扬：“嗯。”</p>

往事尘埃落定，接下来总该聊聊喜事了。</p>

冯不羁其实已经惦记这件事很久了：“谭老弟，你是不是把神仙说你有仙缘的事儿给忘了？”</p>

谭云山道：“没有啊，清楚记得。”</p>

冯不羁纳闷儿：“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仙缘啊，说明你有修仙的潜质，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p>

既灵以为冯不羁是羡慕，可听了半天，现他话里话外都是“不解”，倒还真没半点向往。</p>

谭云山还在耐心解释：“那仙人说得也未必句句是真，就算是，也只是个缘，世间有缘无分的事多了，不差修仙一桩。”</p>

冯不羁听出些意思了：“你也不想成仙？”</p>

谭云啥一时没反应过来：“也？”</p>

冯不羁瞄了眼“匡扶正义”的某姑娘。</p>

谭云山了然，笑着道：“嗯，不想。人人都说神仙逍遥，可神仙究竟过得怎么样，谁知道。况且也不是修了就能成仙的，为虚无缥缈之事心心挂念，甚至枉度光阴，不值。而且……”谭云山非常认真地问，“你看我像有仙缘的样子吗？”</p>

冯不羁认认真真把谭家二少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最终摇头。与其说仙缘，还不如说有佛缘，简直无挂无碍，四大皆空。</p>

“冯兄想成仙吗？”谭云山顺着话茬问。</p>

冯不羁想也不想就摇头：“做神仙有什么好，天帝管着，天法束着，倒还不如做人，头顶天，脚踏地，一样逍遥自在。”</p>

宏亮声音散去，书房没来由地陷入微妙安静。</p>

三人你看我我看他，末了，都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默契。</p>

一个有仙缘，一个修行多年随手捉妖，一个降妖伏魔匡扶正义，这世上修仙的人很多，但真有可能修成的少之又少，而在这些可能修成的人里，不想修仙的更是寥寥无几，结果，他们仨就撞上了。</p>

冯不羁最先乐出声，而后是既灵和谭云山。</p>

先前那些过往带来的压抑，也被笑声冲淡，重归角落。</p>

捋清了来龙去脉，确认了不能填井，如何把应蛇逼出来就成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p>

应蛇喜水，也只有在水里才能挥最大妖力，如今还吃了赤霞星的本体，大可以逸待劳，又怎会轻易离开水井。</p>

一筹莫展，既灵和冯不羁心有灵犀地把目光投向谭云山。</p>

“不会又要来吧……”谭云山绝望得想哭。应蛇卷他一次两次，他可以在第三次动菜刀，可被同阵营战友往鱼钩上挂第三回，他总不能同室操戈啊。</p>

既灵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半点没泛起同情，就是想乐：“放心吧，被一个诱饵坑四回，就算你愿意，应蛇还不愿意呢。”语毕，她又收敛笑意，话锋一转，“我就是一直觉得奇怪，赤霞星二十年前就落进井里，应蛇也是从那时起就不断造洪灾淹谭府，那为何一直到今次才成？”</p>

冯不羁暗自一拍大腿，他先前也想这个了，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忘了！</p>

谭云山收敛轻松，难得严肃道：“除非之前二十年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而在这场大雨来了之后，这个阻碍它的东西消失了。”</p>

既灵点头，道：“你想想，这场雨来之前和之后，谭府有什么变化？”</p>

冯不羁不抱太多希望：“谭府这么大，天天那么多人走动，而今又让洪水淹了一气，乱七八糟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那么好找。”</p>

谭云山思忖半天，忽然起身往外走：“好不好找，得找了才知道。”</p>

他的声音莫名自信，行动也一改懒散，这让望着他远去背影的既灵和冯不羁意外地，有了几分安心。</p>

谭云山没让他俩失望，一个时辰后，他风尘仆仆归来，满头满脸的泥，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石像。</p>

那石像约有半臂高，是个年轻人坐着抚琴的模样，那人微微低头，全神贯注于琴弦之上，长简单束起，不失风雅，虽然低头，可工匠寥寥几下，还是雕出他俊俏的眉眼，甚至，还能感觉到他专注的心神。</p>

“就是这个，”谭云山把石像放到桌案之上，不等二人问，已解释道，“一百多年前，谭府尚未重修，因地势之故，每到雨季便受水患滋扰，那时的当家人就去庙里请来了这尊神像，于中庭东侧池塘边修建神龛供奉，自那以后，历代谭家人皆没让其断了香火。”</p>

“然后你现在……就这么把它抱过来了？”既灵看着神像那满身的淤泥，总觉得谭家祖先们不会太高兴。</p>

“不是抱，是挖，”谭云山抬手擦擦脸上的汗，结果抹上去一把黑泥，还浑然不觉，“我自小就在这府里玩耍，每一处什么样都刻在脑子里了，刚刚转遍所有楼苑、亭台，的确很多地方被水淹得不成样子，但那是每回水都会被淹的，只有这个例外。我记得清清楚楚，先前不管洪灾多严重，它所在的神龛永远没事，但刚才我过去看，神龛已被水冲垮，神像也不见了，我又在附近的池塘里摸了半天，才把已经沉到塘底淤泥里的它挖出来。”</p>

既灵围着神像转了三圈，有点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此物真有如此神力？”</p>

谭云山道：“我不知道它现在还有没有神力，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物件帮谭府阻挡了应蛇二十年的话，必是此物无疑。”</p>

“就算它原本是神像，既已被应蛇攻破，沉入塘底，怕也没几分法力了。”一直沉默的冯不羁开口。</p>

谭云山不懂仙法神力之事，一时懵住。</p>

“有没有法力，试了才知道。”既灵抬手，用袖口轻轻拭干净抚琴者脸颊、衣袂上的泥。</p>

两个时辰后，既灵和冯不羁抱着石像来到梨亭古井。</p>

如今的谭府空空如也，只他们两个，还有远处阁楼上紧张观望的谭云山。</p>

明明是下午，风里却带着一丝冷意。</p>

既灵抱着石像来到井边，脚步沉稳，屏息凝神。</p>

冯不羁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咬破自己一根手指，微微皱眉，忍着疼将指肚从剑尾擦到剑尖，木刃由此成了血刃。</p>

而后，他对既灵缓慢却坚决地点头。</p>

既灵随即松手，石像骤然落入井中，很快砸到水面，出剧烈闷响。</p>

落水声后，便是一片漫长的寂静。</p>

既灵和冯不羁都清楚，神像还在往水下沉，只是他们不知道，要沉多久才到底，又要到底多久才逼得出应蛇。</p>

又或者，以神像残留的法力浸上他们两个修行者的血，仍逼不出应蛇……</p>

咕噜。</p>

细微的水泡声，听在既灵和冯不羁耳中，就像一道惊雷。</p>

咕噜噜。</p>

既灵稍稍退后两步，腾出地方给冯不羁，后者紧盯井口的眼神危险眯起，桃木剑已蓄势待。</p>

哗啦——</p>

随着水声，应蛇直蹿而出，犹如惊龙！</p>

如今的应蛇并未恢复半人半蛇，仍是原形，只不过体态增大数倍，吐着信子的蛇头在背部双翼的衬托下，就像恶鬼！</p>

然而有人比它的度更快，就在其冲出井口的一刹那，冯不羁的桃木剑已狠狠朝它的七寸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