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何谓仁义，保境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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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渊和赵云出了洛阳，就一路朝太行山而去。</p>

出洛阳百里后，他们便开始遇见些零零星星的妖变者。</p>

这些被黑色根须所缠绕的人们，多数时间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荒废的田垄旁，唯有遇见生人路过时，才会激发出凶性，舍生忘死地扑杀过来。</p>

距离洛阳越远，这些妖变者就越多。</p>

两人甚至还在一处荒僻败落的村庄里，看见妖变者们成群结队地集结起来，就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般，团聚在一起，极有节奏地尖声嚎叫，仿佛在为信奉的神明诵念祷词。</p>

这些怪异景象童渊和赵云早就看得多了，两人虽明知道杀之不绝，却还是每见一处便清剿一处，也因此在路上耗费了两天时光。</p>

不过这种现象，却在接近太行山时，越发减少。</p>

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两人踩着昏黄的日暮光色，才堪堪抵达太行山山脚，既然算是到了正经目的地了，他们自然也就留心了不少。</p>

走出数里后，两人发现前面竟然立着一排屋舍，俨然是一片村寨，而在村寨旁，还围着一圈人。</p>

里面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也还有着诸多佩戴刀剑，身材雄健，一看就有颇有功底的游侠。</p>

这些人混杂在一处，却丝毫不乱，只因旁边还有一批手持长矛、刀剑，统一头裹黄巾，身穿短褐黑衣的军士在负责维持秩序。</p>

得到自家师父的示意，赵云抱着枪，对着迎面一名穿着窄袖短衣，腰挎环首刀的中年男人拱手问好：</p>

“敢问这位兄台，此处是何地方，为何聚拢了如此多的人，兄台又为何如此行色匆匆？”</p>

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被这样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只怕当场就会发飙，可此人虽看着是强人盗匪一流，却着实是个有教养的。</p>

他眼见人家主动行礼，身后还跟着个长者，便老老实实停下来，拱手相告：</p>

“不瞒小兄弟和长者，前面是黑山军搭建的村寨，乃上太行必经之地，这些村民围在此处，是为了领取符水和救济粮。”</p>

言毕，他露出颇为佩服的神色，手搭凉棚，望向那处虽拥挤却极有秩序的村寨，感慨道：</p>

“黑山那位军主，可真是……嘿！至于其他那些佩戴刀剑者，只怕是听说了黑山军主的威名，特意前来投靠的吧。”</p>

听到这里，赵云也有所疑惑：</p>

“黑山老妖之名，我亦有所闻，可他们盘踞太行山中，本就缺衣少粮，如何还能分出粮草来救济贫家？”</p>

“缺衣少粮……？”</p>

男人露出颇为古怪的笑容，他指着那批正在维持秩序的军士，问道：</p>

“小兄弟，能培养出这种军士，还能驱使他们来此地站岗的军队，会缺衣少粮吗？</p>

不瞒你们说，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位叶军主，究竟是否有传说中那般，凭空变出万顷良田的手段。”</p>

赵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由得点点头，光看这群人的体格和统一军服就知道，这非但不是一支缺衣少粮的部队，还是一支物资丰富，训练有素的军队。</p>

童渊也打眼看了过去，微微颔首。</p>

就算是以他身为天下绝顶的眼光，一眼望去，也不得不承认，这支军队的确不凡。</p>

但他指的并非是什么物资、装备、训练，而是更在其上、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p>

那是天下强军共有的勇气、决心、团结、信任，以及独一无二的“共同的理想”。</p>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就将他们塑造成了一个真正的整体、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整体。</p>

这并非是如寻常兵家阵法那种，单纯的浊气相连，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层面的东西。</p>

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全身心地认同这“共同的理想”，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拼搏、去战斗的精神。</p>

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童渊又发现，这些士兵竟然每个人都手中都拿着一份竹简，并能够准确地向那些饥民传达出竹简上记载的注意事项。</p>

——每个人都识字？</p>

窥一斑而知全豹，光看这支军队，童渊就已忍不住对那神秘的“黑山老妖”升起浓郁的好奇。</p>

在童渊观察时，赵云又忍不住问道：</p>

“黑山军如此大张旗鼓地设村寨于此，地方县君怎不……？”</p>

中年人显然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更深入了解过这件事，只嘿笑一声：</p>

“年前南宫失火，北宫便号令天下，颁诏郡国，每亩加征十钱，又令为官者上任前先到西园交够钱款才能赴任。</p>

此地县君早就因征不够赋税，又交不上买官钱，弃官而去了，指不定县衙里都有人要到这里来领一份救济粮过活，如何能够管得了？”</p>

赵云本就是常山真定人，距离太行山也不算太远，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跟随恩师前去东海学艺数年，归来家乡局势就已糜烂至此。</p>

回想到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赵云面上虽仍自镇定，右手却不免握紧银枪，骨节绷得发白。</p>

童渊更是直接冷笑道：</p>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未尝知忧，未尝知劳，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如此人物，不过是鲁哀公之流，也配称天子？”</p>

童渊他这番话张口便来，俨然是学识极为丰富，他本就是东海蓬莱一脉的传人，久居海上，所谓不慕王化是也，说起话来自然是肆无忌惮、无所顾忌。</p>

可其他人却非是如此。</p>

饶是今天聚集此处者，基本都是被朝廷、被世家、被豪族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造反的人，听到这话，也不免惊了一惊。</p>

他们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p>

——这长者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地讲话能如此放肆了？</p>

唯有听惯了师父言论的赵云，和那些头裹黄巾的军士们不觉有异，有些军士甚至朝这里望来，面露赞许神色。</p>

可即便如此，他们之中也没有一人擅离职守。</p>

注意到这一点后，童渊心中惊讶更甚。</p>

那率先前来搭话的中年男子听童渊如此大言炎炎，也不觉吃了一惊，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并不如何失态，更未七情上脸，而是直接上前邀请道：</p>

“我观两位也是想要上山，拜见那位黑山军主，不如一道同行？”</p>

既然有同样的目标，童渊和赵云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三人便干脆结伴深入太行山，一路上，或许是早知于毒要来拜访，他们并未遇到任何阻拦。</p>

但童渊却同时注意到，在方才走过的山林中，潜伏着诸多暗哨。</p>

作为东海蓬莱一脉的当家主人，童渊也深谙术法，他甚至还认出来，其中多数身上都贴着“藏影匿形符”，用来遮蔽气息，掩去行踪。</p>

——好大的手笔。</p>

这“藏影匿形符”虽非是品秩多高的法符，可制作起来仍是极为消耗道人心神，对方能如此大规模地用在军士上，至少说明，他手下至少有一批道术精深，为数不少的道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