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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道,大马倌布和朝鲁的一双女儿出嫁了,杨成龙、桑杰扎布两兄弟都做了新郎倌儿。
那一天晚上,也就是这两对新人的洞房花烛之夜,有一个台吉营子的放羊老头儿却险些没被吓死。这个放羊老头儿和他的老婆子无儿无女,日子还算过得去,就是特别的抠,属于“房顶开门,灶坑打井”那一类型的,只能进不能出。有这样一件事儿在村人当中被广泛流传,说是有一天老婆子要给这个老头儿缝裤裆,却发现自家的针不见了。于是,她就让他到王爷府跟前的杂货铺去买一根针。老头儿想了想,说买针多费钱啊,不如去找掌柜的借一根来。于是,老头儿跑了挺远的路,好说歹说地从杂货铺借来了一根针。谁能想到,老婆子正盘腿坐在炕上用借来的针给老头儿缝裤裆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别人家的羊进了他们的院子偷草吃了。老婆子一着急,用力稍大了些。把那根针的针鼻儿给整豁了。这可咋还呀!老公母俩急得一天没吃东西,坐在炕上想辙呀。到了天快黑的时候,老头儿突然灵机一动,说是我趁着掌灯时还针,那掌柜的不就看不到这根针的针鼻儿已经豁了吗?!老婆子一听,高兴得直拍巴掌,说是路太远了,今天就别去了,明天傍黑时再还针吧。
第二天下午,老头儿算计着日头的高低,在天黑时准时来到杂货铺还针。那个掌柜的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光线虽不好,但可以用手去摸那针呀。结果,两个人就因为针鼻儿打了一架。从此,这老头儿和老婆子与营子里的所有人都处得别别扭扭的。
这话题扯得有点儿远了,咱们还是说说险些没把放羊老头儿吓死这件事儿吧。据他事后讲述,那天后半晌为了寻找一只丢失的母羊,围着周围的大小沙包子整整地转了一个小半天儿。终于,当他在一个小沙坑里找到那只已经生产了一对小羊羔的母羊时,这天可就快没日头了。他赶紧赶着羊群往家里走,但在速度上却跟往日没法比了,因为怀里还要抱着一对小羊羔呐。眼瞅着这天可就黑透了,半个上弦月慢慢地挂在头顶,发出的竟然是阴冷的光,让人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某个角落里正阴阴地笑着。让这个放羊老头心里更没底的是,他越走感觉越不对劲儿,越走越迷糊,难道是迷山了吗?不可能呀,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啊!可以不夸张地说,这个已经放了快一辈子羊的老头儿对这块草场实在是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去呀。但在今天,他却真的找不到家了,只能如一只无头的苍蝇似的赶着他的羊群四处瞎闯了。
突然,这个放羊老头发现在前面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点儿灯光,不远也不近,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不管咋地,总算是看到人家了,有了人家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了。可是,当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却发现那点儿灯光仍在前面,还是不远不近的。这个放羊老头更害怕了,连忙调转方向又往相反的方向走,可那点儿灯光又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如此一来,可把这个放羊老头吓坏了,只感觉两条腿发软,裤裆一热,一个跟头就载倒在了路边的沙坑里,没有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放羊老头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座小院子的大门口,院子里有三间土房。而将他吓晕的那点儿灯光,正是从这座小院子发出来了,尽管离得很近,却仍十分的模糊。难道是年老眼花了吗?放羊老头揉了揉眼睛,壮着胆子从沙地上坐起来。当他看到自己的那群羊都安静地趴在他的左右,那两只新生的小羊羔也正跪在母亲的肚皮下吃奶时,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接下来,放羊老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座小院子,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出在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小炕桌,还有一对看上去正值壮年的夫妇在隔桌对饮,盘腿而坐,窃窃私语,偶尔还有笑声,显得十分的融洽。灯影儿里,隐约还能分辨出有三个仆人模样的壮汉,正在忙前忙后地服侍着这对中年夫妇。
见此,放羊老头站起身来,又往院子门口走了两步,正想打个招呼问一下路,却看到那个妇人举起酒盅,对着对面的那个汉子说“武臣啊,我们的一对儿子终于长大了,结婚了,我们可以走了吧。”那个汉子也举起酒盅,对着对面的妇人说“是啊,桂英,守护了两个儿子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走了,放心地走了呀。”听到汉子如此一说,那妇人却放下了酒盅,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的两个儿子呀,我还是放心不下呀,他们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啊!”那汉子听了妇人的话,似是在劝慰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们和他们已经是两世为人了啊。我们是鬼,他们还是人啊!”
“啥?鬼?人?”正站在院门口的放羊老头一听这话,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立时胀大了不知有多少倍,后脖梗儿发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又一头栽进了沙坑里,人事不省了。
“妈呀,哎呀妈呀,你咋还躺在这里了呀!”
当放羊老汉的耳边响起这声惊叫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辰了。而发出这声惊叫的正是放羊老汉的老婆子。昨天晚上,放羊老汉没有回家,他的老婆子也是脑袋瓜子一夜没沾枕头,满脑袋胡思乱想地干坐了一宿。但担心也是干着急没辙啊,这左邻右舍的就没有一个近点儿的亲戚或朋友,能找谁帮忙呢?谁又能帮忙呢?心急火燎的她也曾经穿好衣服跑出村子去找,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年纪大了,又是一个妇人,再往远处去找找的想法只能是想法了呀。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的时辰,老婆子总算是走出了家门,走出了营子。可当她站在营子头时又有些找不到北了,放眼四望,到哪里去找自己的老头子呢?也算是急中生智吧,她想起小时候听娘说过,如果哪天不知往哪里走了,可以把自己的一只鞋脱下来,背过身子朝后丢,鞋尖朝哪个方向就朝哪个方向走。老婆子如法炮制,顺着鞋尖的方向就走了下去。说来也怪,她还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老头子。
“哎呀妈呀,可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呀。”放羊老头儿听自己的老婆子在叫自己,十分艰难地睁开双眼一看,又险些没被吓背过气去——他正趴在那个当地人十分忌讳的黄帽子坟上,坟旁的那三棵大树正阴森森地罩着他。
最终,放羊老头儿在老婆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羊群赶回了家,又发现那只母羊和两只小羊羔不见了。放羊老头儿急火攻心,不几日就咽了气。在咽气前,他才断断续续地把他遇到鬼的事儿讲给了自己的老婆子。很快,这桩怪事儿就传遍了台吉营子,又传到了其他的村子或营子,传遍了整个小腾格里旗。但也有人不信那份邪的,认为一个老婆子怎么可能走那么远的路啊。
旺其嘎梅林听说这件事儿后,偷偷地跑到黄帽子坟,烧了纸,敬了香,还靠着那棵最粗的树喝了一上午的闷酒。杨铁匠公母俩听说这事儿后,唉声叹气,抹眼泪,杨成龙却全然不知父母这是咋的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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