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冬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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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谢蘅芜醒来时，身边一如前几日一般没有了萧言舟的身影。</p>

但似乎仍有不同。</p>

往常榻边早是一片冰凉，今日竟还有些暖意。</p>

是走得晚了吗？</p>

想到萧言舟被磨得睡不着，谢蘅芜很是坏心眼儿地弯了弯唇。</p>

她慢吞吞爬起身时，听到去洗室的宫人惊讶道：</p>

“呀！这里怎么这么湿呀？”</p>

随后便是小声抱怨昨夜当值的宫人毛手毛脚，连地上的水都不记得擦干净。</p>

她们的声音并不大，但昨夜过后，谢蘅芜对洗室处传来的声音都有些在意，便仔细听了一会儿。</p>

她垂眸，大概是感到心虚。</p>

那哪是宫人做事不小心，分明是萧言舟进去后弄的。</p>

说起罪魁祸首……那还是她呢。</p>

谢蘅芜轻咳一声，洗室立刻安静了下来。</p>

片刻后，有轻轻脚步声靠近，宫人在床幔外小声询问：</p>

“娘娘可是睡醒了，要婢子去唤梨落姑娘进来吗？”</p>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p>

她又轻轻唤了几声，见谢蘅芜不曾回应，暗松口气。</p>

想应当没有吵醒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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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谢蘅芜去了寿安宫。</p>

崔太后等了这些天，终于等不住了。昨日嬷嬷来时，话里话外地打探，让她费了不少心神应付。</p>

她与萧言舟，抑或是……她自己，等得就是这一天。</p>

因为这几日基本都呆在拾翠宫中，大概是接触的机会多了，她不时就会在视线范围内看到一些字条。</p>

大意便是催促她赶紧动手，莫误了时辰，不忘再威胁一番。</p>

这些字条都是用特殊字符所写，寻常人看不懂。至于是何人所为，显然不言而喻。</p>

她打定主意要与崔太后虚与委蛇，抱的便是借刀杀人的目的。</p>

崔氏与南梁纵使真有合作，想来双方都不会互相信任。若是崔氏自己受到威胁，想必会毫不留情地除掉这个并不值得信任的盟友。</p>

他们双方攀咬之际，又哪还顾得上谢蘅芜呢。</p>

至于小桃吗……是谁的人也不重要了。</p>

既然她被送到萧言舟那儿，便早是个弃子的结局。</p>

登上轿辇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等到谢蘅芜方踏入寿安宫一步，轰得一声，天际响起沉闷冬雷。</p>

所有人都是一怔，连嬷嬷都忘了神色，愣愣看向灰暗的天空。</p>

她活了大半辈子，却是第一次听着冬雷。</p>

冬雷……那可是不祥之兆啊。</p>

许是因此缘故，今日的寿安宫内比往常还要压抑阴沉。</p>

崔太后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绣凤云锦袍，站在书案后写字。</p>

崔太后年轻时也如崔露秾一般，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更是写得一手连翰林院博士都为之赞叹的好字。</p>

尽管谢蘅芜已经站在了不远处，但她还是垂首专心于纸上勾画，没有半点要搭理的意思。</p>

谢蘅芜早已料到她会给自己一点下马威，也不恼，索性悄悄打量她。</p>

其实崔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至多不过三十多岁。然她低眸时，眼尾的岁月痕迹却再难掩饰。</p>

没有了伪饰的和蔼笑容，她整个人瞧着不怒自威，甚至有些阴沉。在这一刻，谢蘅芜可算琢磨出来萧言舟那副模样都是与何人所学了。</p>

崔太后落下最后一笔时，窗外又是一阵雷。</p>

闷雷滚滚后，是近而响的炸雷，仿佛要破窗而入。</p>

一旁的侍女本就为此时沉闷气氛紧张，被骤然雷声吓得手一抖，捧着的茶盏坠地。</p>

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比雷声更吓人，</p>

寒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崔太后半边侧脸。</p>

她凝眸于纸上，最后一笔是悬针。然雷声响起时，她心神一震，手腕一施力，在纸上留下了一大团墨晕。</p>

原本堪称完美的帖子，因这一笔尽毁。</p>

崔太后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手，视线瞥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定在安安静静立在那儿的谢蘅芜身上。</p>

“不懂规矩的东西，打发了她。”</p>

大概是有段时间不曾说话，崔太后的声音嘶哑，更是可怖。</p>

那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p>

很快就有五大三粗的嬷嬷进来，将那侍女拖了下去。</p>

谢蘅芜侧目看去，侍女早已吓得涕泗横流，嘴巴大张着却没有一点声音，目色哀戚地往她看来。</p>

四目相接时，谢蘅芜心头也似落了道惊雷。</p>

那是……宫宴上为她倒了酒的宫女。</p>

这大概是崔太后在谢蘅芜面前最不曾伪装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p>

仿佛方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p>

谢蘅芜缓缓收回视线，向上一福：“妾身拜见太后娘娘。”</p>

崔太后并未理会，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案上散落的纸笔。</p>

谢蘅芜蹲麻了腿，都不曾听崔太后唤她起身。</p>

倒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暗色绣锦靴。</p>

冰凉的指尖掐住了下巴，留长的指甲微微嵌入脸肉中，带出些许刺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