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疯狂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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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远远屏住了呼吸，小心地靠近了两步，歪着头，察看他的神情——也不知关于韩少陵，他究竟看到了什么？</p>

只见那对精致的薄唇渐渐抿了起来，抿成一道坚毅的线。</p>

片刻之后，右边的唇角缓缓挑高，扯出一个又冷又邪的笑。</p>

他睁开了眼，眸光残忍冷酷，声音轻而嘲讽：“当我死了么。”</p>

桑远远急急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到他的小臂上，轻声问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p>

幽无命吓了一跳，随手把那碎镜甩了出去。</p>

“小桑果！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了！”</p>

桑远远：“……”刚刚那个邪王，一定是自己的幻觉。</p>

眼见那具有神秘力量的预知之镜，在青石大殿砖上可怜兮兮地连翻了十七八个跟头，然后停在了厚重的门槛边上。</p>

“看到了什么？”她坐在他的身边，问道。</p>

幽无命不想说。</p>

“没什么。”他嘀嘀咕咕，很不爽的样子。</p>

“都是假的，”她撅起红唇，轻轻摇晃他的手臂，“曲芽儿不是还看到你前日死掉了么？假的！”</p>

“嗯，假的。”幽无命扯着唇，冷笑一声，“就凭他韩少陵，还想占我幽都？笑话！”</p>

桑远远：“嗯嗯，滑天下之大稽！”</p>

心中想道，不错，原书中幽无命战死天都后，确实是韩少陵第一个攻入了幽都。</p>

她眯起眼睛，望向那枚躺在地砖上的碎镜。</p>

她仿佛看见一面巨大的镜子摔在地上，碎了，这只是其中一片。</p>

它本来，该是什么样子，或者说，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呢？</p>

“幽无命，”她再晃了晃他的手臂，撒着娇道，“你再看看，看我爹、娘，还有哥哥，还有云许舟！”</p>

“小桑果……”他无奈地望着她。</p>

“看看嘛。”</p>

“好好好！”</p>

他踢踏着靴子，懒懒散散走过去捡回了碎镜。</p>

“你，离远点。”</p>

她应着，搬了一把木凳子，坐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p>

“没有岳父。没有父母。桑不近也没有。”很快，幽无命吐出了一堆结果。</p>

“咦？有云许舟。”他动了动眉毛，“云许舟招了个上门女婿。啧。”</p>

桑远远轻轻吸着气，心中的想法愈加笃定。</p>

书中，幽无命、短命、桑远远、她的父母兄长，在这个时间点上都已经死了，所以看不到这些人的‘未来’。</p>

云许舟手握云州权柄，确实很可能招个赘婿，继续掌管州国。</p>

也就是说，这碎镜中，能够‘感应’或者说‘记载’的，乃是没有被她桑远远改变过的‘未来’。</p>

把它当做‘原著’就可以了。并没有多么恐怖。</p>

桑远远这般想着，心头忽然便敞亮了起来，那重厚厚坠在胸口的阴云不翼而飞。</p>

“幽无命……”她微笑着唤他。</p>

他动了下眉毛，将碎镜扔到床尾，向着她张开了怀抱：“嗯？”</p>

她扑到了他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腮。</p>

“真好。现在的一切，真好。”</p>

他垂头，吻她的额。</p>

“不好。”他说。</p>

她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p>

他缓缓地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极低，坏入骨髓：“不能*你，有什么好。”</p>

她心尖一颤，呼吸大乱，一时不知该羞还是该恼。</p>

“该去捉它了。”他扶着她站了起来。</p>

她一时没站稳，小小地退了半步。</p>

幽无命顿时乐了，坏笑道：“小桑果，这么一句话，便让你腿软么？到时候动起真格来，可怎么了得？下次我可不会再对你留情了。”</p>

这般想着，眼角眉梢坏意愈浓。</p>

桑远远诡异地看懂了他的眼神，她目露警惕：“你别乱来。”</p>

他哈哈大笑着，扣住了她的五指，将她小小软软的手置于掌心，拖着她向外走去。</p>

“它会在哪里呢？”桑远远问道。</p>

幽无命摊手：“到处转转咯。”</p>

桑远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方才幽无命第三个看的便是‘偶’，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是否意味着，他死去，偶也会跟着他一起死去？</p>

那么，反过来呢？</p>

桑远远道：“若是找到它，先别伤到，将它拿回去再说。我怕伤了它，对你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p>

幽无命重重在她脑门上‘叭叽’了一口：“想得这样多么？你可当真是爱死了我！”</p>

桑远远：“行了，翅膀要出来了！”</p>

短命驼上二人，屁颠颠出了王城。</p>

偶。它会在哪里呢？</p>

那么小一具偶，随便往哪里一藏，只要它不动，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叫人找到。</p>

桑远远打量着四周，就这短短一条街上，能藏身的地方就数也数不清——板车底下、竹筐里面、酒坛、米缸、屋梁……</p>

这怎么找？</p>

不过看起来幽无命已有想法了。</p>

他的身体时不时便轻轻左右一晃。</p>

短命与他相伴十数年，对他的肢体语言早已了若指掌，它轻盈地踢踏着四蹄，拐了几拐，便停在了一处院子外面。</p>

这里一看就是办过丧事。</p>

仿佛还不止办过一场丧事。桑远远定睛打量，发现悬挂在门边的白色幡布有新有旧，新的不过是数日之前挂上的，旧的却已隐隐发黄，看起来已有月余了。</p>

“受害者的家？”桑远远轻声问道。</p>

“嗯，”幽无命懒懒地回道，“第一例。听听。”</p>

他扬了扬下巴。</p>

一缕灵蕴藤蜿蜒爬了出来，绕着墙壁上的青苔，轻轻巧巧就翻进了院子里。</p>

院中，一对夫妇看起来刚刚归家不久，二人都在厨房里，一人生火，一人择菜。</p>

夫妇二人眉间都竖着深刻的‘川’字，眼神灰败，无精打采。</p>

烧好了火，妇人将米和菜一起往锅中一扔，盖上盖子，便不管了，夫妻双双坐在了厨房门槛上，扶着额头唉声叹气。</p>

过了一会儿，锅里水烧干了，糊味飘了出来，二人却根本没什么反应。许久之后，妇人后知后觉走到灶前，拨走了柴，把煮烂的菜和夹生的米一起舀了出来，夫妇二人默默地嚼完了这算不上饭菜的饭菜，然后便进了内室，双双躺在了榻上，闭着眼，再不说一句话。</p>

桑远远观察了片刻，一无所获。</p>

看来受害者之死，给亲人造成了太大的打击，这对夫妇已经没什么生志了。</p>

死去的，是他们的孩子吗？那个漂亮的、小小的偶，会摆出哭包脸委委屈屈，也会把小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的偶……竟连孩子都杀么？</p>

不过……这里看着像是办过两场丧事的样子。</p>

桑远远偏头看了幽无命一眼，见他眯眼望着远处，好像在专心想事情，便没有出声打扰他。</p>

她思忖片刻，操纵着灵蕴藤，翻进了隔壁的院子。</p>

有时候，要探听消息，从邻居入手更管用。</p>

隔壁夫妇二人正在说话。</p>

男的说道：“你无事便多到隔壁走动走动，劝劝老张媳妇，我瞅着她是有些不想活了，今日晌午在外河那儿转悠了许久，我都没敢走，就跟在后头看着。”</p>

女的说：“这你叫我怎么劝？我这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啊，她现在就该点鞭炮庆祝呢！”</p>

“怎么说话的你！”男的照她身上肉多处拍了一巴掌。</p>

女的反手掐他：“我哪句没说对？哎你说说，这媳妇自从嫁进张家大门啊，当牛做马，陪着男人一起供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叔子，夫妻两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那么点银子，全给小叔子赔了赌债！好容易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这老张终于开窍，不供张二那烂人吃喝玩乐了，结果倒好，岁把大的娃儿，上个月莫名就能从家中跑出去，跌河里淹死！老吴你自己不也说，八成就是张二那烂人干的么！”</p>

男人道：“这，这也就是怀疑，没证据不能瞎说的！”</p>

“哼，”女的冷笑，“要我说，什么觅心者行凶嘛，张二那颗黑烂的心，就是老天开眼，给他掏去的！那边刚害死了侄子，转头就把哥嫂给娃儿攒下的钱全骗去赌了个精光！你看看，那娃娃上个月死掉，你见他哪日不是眉开眼笑的？啊哟连我这个做邻居的，想起那胖娃娃，心里都痛哟！”</p>

“嗐，嗐，人都死了，死者为大，不说了啊，”男的道，“反正你得空多劝劝张嫂子！”</p>

“是呗。”女的说，“孩子没了虽然难过，但人也还年轻，有机会再生的。张二那吸血虫没了呀，往后才是开始真正过日子哪！明日我便去说说她，你也劝着老张些，啊！”</p>

夫妇二人说了一会儿，便相约上了榻。</p>

桑远远：“……”果然古代老百姓平时没什么娱乐，天不黑就开始夜生活了。</p>

幽无命拽了拽她的衣袖。</p>

桑远远正在消化方才接收到了信息，略带些茫然地回头看他。</p>

只见他眼角微抽，冲着她使眼色。</p>

桑远远：“？？？”</p>

巷子边上，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p>

“怪物啊啊啊啊啊！”</p>

桑远远吓了一跳，循声望去。</p>

便看见一个长相忠厚朴实的中年男人推开了那架平板车，露出了车底下大脸花那张又大又丧的大脸盘子。</p>

桑远远：“……快跑！”</p>

幽无命不假思索，一夹短命，像离弦之箭一般，飙出了巷子。</p>

“呃……”桑远远十分不好意思，“吓到你的子民了，对不住。”</p>

“也是你的。”幽无命道。</p>

桑远远摸摸鼻子：“这花真是……脸一天比一天大。”</p>

她摇了摇头，正色道：“方才，倒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被人偶杀死的那一个，是个赌徒、恶棍，很有可能在月前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子。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依旧活得好好的，继续挥霍兄嫂的钱，直到数日前被掏了心，邻居还说是老天爷干的呢。”</p>

幽无命‘噗哧’一笑：“你的意思是，偶在替天行道？”</p>

桑远远神色莫名：“到别处看看再说。”</p>

“嗯，”幽无命轻飘飘地应道，“第二个受害者，可是个口碑极佳的老好人呢。小桑果，不要对它抱太大的期望。”</p>

桑远远轻轻点了下头：“嗯，我知道。”</p>

穿过三条街，到了另一处挂着白幡的院子。</p>

院门敞开，幽无命左右一看，大步走了进去。</p>

桑远远正要跟上，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向身后——便看见，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她的裙子。</p>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圣诞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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