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她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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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别把她欺负太狠了。难得她这么乖乖地伏在这里，看起来也没有要生气不理人的样子。</p>

果然，他比桑不近强了一万倍。</p>

“小桑果，”他道，“我没打算把你留在桑州。”</p>

她缓缓抬头看他：“……？”</p>

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要分开一个多月？他刚才不说，顺水推舟就把她给吃了？</p>

他道：“筹备婚事，哪用得着我。你我走一趟冀州，收了皇甫俊的礼再赶回来，时间刚好。大婚后，我便陪你回桑州待一阵子——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p>

一听这话，桑远远心中顿时就溢满了喜悦。</p>

她还真舍不得久别的家乡和亲人。虽然暂时还想不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真的是她的家。</p>

心情一好，她就有点皮。</p>

“大婚的时候把幽盈月召来，”她扬起脸来，冲他撒娇，“我要吓死她！当初她可把我吓得够呛！”</p>

幽无命缓缓挑了下眉。</p>

“不必等到大婚，明日，你我便要先走一趟韩州。”</p>

桑远远：“诶？”</p>

幽无命懒洋洋地把她往身上又紧了紧，手肘落在云枕上，支着额，漫不经心地说道：“韩少陵生辰，向岳父递了帖子，邀你与大舅哥同去。明日便要出发。”</p>

桑远远愣了一会儿，茫然道：“他的生辰，为何要让我和大哥去？若是葬礼的话，出于礼貌，倒是该吊唁一番。”</p>

幽无命的声音隐隐有些发空：“小桑果，对旧日情郎，就那么绝情么？”</p>

桑远远的心脏轻轻一凛。</p>

她知道他并不会怀疑她对他的心，但是她对韩少陵的态度，与姜雁姬对明先生实在是太相似了——先前对韩少陵死心塌地，肯为他挡刀的人是她，如今琵琶别抱，跟了幽无命，盼着韩少陵死的，还是她。</p>

幽无命虽然自大狂妄，却绝对不会像皇甫俊一样，以为一个女人能为他抛夫弃子，是因为他自己魅力非凡。</p>

他不愿怀疑她，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反复无常’，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p>

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p>

事已至此，她不希望他对她有什么误解。</p>

“幽无命，我若是告诉你，和韩少陵订亲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我，你信吗？”</p>

他慢慢垂下眼睛，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再说一次。”</p>

“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看着他，“但我知道，我没有喜欢过韩少陵，我也不是什么端庄的桑王女。父母亲都说，见到韩少陵之后，我就变了，变得完全不一样，像个木头人，而如今的我，才是那个不曾改变之前的我。”</p>

幽无命的神色渐渐凝重。</p>

她说：“那时候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在别处过完了自己短暂真实的一生。梦醒时，我便已经躺在了韩王宫中。今日回到这里，我记起了许多幼年时的心情，更加确定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不是我。”</p>

这般说着，她的身体不禁轻轻地颤抖起来。</p>

“你知道吗？今日回到这里，我心中又欢喜，又害怕。只觉眼前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随时可能弃我而去。若是，再来一次呢？我会不会，再一次被扔到哪里……”</p>

带茧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p>

“不会。”他死死盯住她的眼睛，“有我看着。”</p>

他发现，自己的胸口闷闷地坠着，一阵阵疼。</p>

难怪她今日会喝那么多，难怪她要故意引.诱他。她是不是在担心，这一别，再见时已物是人非？</p>

“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他郑重其事地说道。</p>

桑远远并不像他那么乐观：“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又如何防范？”</p>

“有心去查，总会查到的。”</p>

他的双臂揽得更紧，恨不得把她嵌到他的身体中。</p>

“小桑果，不要怕，你有我。”</p>

“好。”她扬起脸来冲着他笑。</p>

片刻，她纳闷地问道：“韩少陵生辰，为何要给哥哥发帖子？”</p>

幽无命道：“三十定妻宴啊。”</p>

“啊……”桑远远恍然大悟。</p>

她看书，实在是太不走心了。这么说也不对，准确说，她对那些男主宠女主的桥段完全没有兴趣，都是匆匆掠过。她爱看的部分，全是女主梦无忧被虐、被各路女配欺负的桥段。</p>

所以她忘记了这回事。</p>

三十定妻是云境十八州王族特有的习俗。</p>

一国主君若是三十岁生辰时身边没有正妻，那么，其余州国适龄的王族女子便会尽数收到邀请，出席他的生辰宴，通常由兄长或是兄弟作陪。</p>

也算是一种大型的传统相亲习俗。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盛会上搞事情，否则便是与数千年传统作对、与云境所有王族作对，桑不近并不担心韩少陵会对桑远远做什么。</p>

实在是，无力吐槽。</p>

桑远远道：“也不知是谁救了韩少陵的命，他居然还有力气摆宴席。”</p>

幽无命很不屑地轻轻笑了下：“将来他会后悔没有早死。”</p>

她犹豫了片刻：“虽然这等盛会都守着规矩，可若是你出现的话，韩少陵恐怕不会顾忌什么传统。”</p>

幽无命笑道：“我扮你的侍卫咯。”</p>

桑远远看他笑得狡黠，便知道这个狗男人又在打坏主意了。</p>

“好。”她轻轻倚着他，半晌，不经意地问了一句——</p>

“幽无命，我记得你曾说过，得到我之后，便不打算珍惜了。”</p>

楚楚可怜的模样。</p>

幽无命：“……”是哪张狗嘴说过的？！</p>

“把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宠着，给我买贵的东西，单纯的，你情我愿的交易，对吗？”</p>

幽无命：“……”</p>

“现在是不是已经对我没兴趣了？腻了？嗯？”她不依不饶，紧挨着他，伸手去捏他鼻子。</p>

他捉住了她的手，恨恨道：“食髓知味，满意了吗！”</p>

她笑得打滚。</p>

他盯着她，十分头痛。说好的娇羞呢？这果子怎么就生了一张厚皮？</p>

她笑了一会儿，又盯住了他。</p>

“幽无命，你说过，你的最后一个秘密要我用身体交换。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p>

他没想到，她竟会说这个。</p>

表情逐渐凝滞。</p>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她这么主动，其实还有这个原因。</p>

她是多没安全感啊。</p>

她已经在考虑不想留下遗憾这样的问题了吗？</p>

幽无命再次感觉心脏深处被狠狠扎了一下，隐疼，抓挠不着。</p>

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摁着她的头，重重嵌在自己的心口上。</p>

“那一日，你看见了我是如何拿到的不灭火。”他说。</p>

桑远远轻轻‘嗯’了一声。</p>

他道：“冥族以命换命就是那样，割破腕脉，传血。当时，姜雁姬用我的性命威胁姓明的，叫姓明的心甘情愿把命和修为都给了她——冥族传血必须心甘情愿，但小桑果你知道，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方法，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p>

她轻轻点了点头。</p>

“姜雁姬骗姓明的说，会将我好好养大，当亲儿子，哦，本来也是亲儿子……给我最好的一切，将我养在身边——她拿了明的修为，又有家族撑腰，将来必会给我一个好前程。于是姓明的上当了。他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p>

桑远远的心脏抽着疼。</p>

她用自己柔软的胳膊环住了他，脸颊轻轻蹭他，安抚他。</p>

“结果你也知道了。”他胸腔颤动，笑了笑，“幽世子要死。皇甫俊那人你也知道，不是东西，但很重亲情。他心疼侄子，又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除去我这根眼中钉，何乐而不为？他告诉姜雁姬，若是愿意牺牲我去救活幽世子的话，他就废了姜雁姬的哥哥，扶她做女帝君。”</p>

桑远远轻轻吸了一口凉气。</p>

“后来，呵。”幽无命抬起手，在她眼前比了个握珠子的动作。</p>

“我就被带到了病榻前。割破了手腕。但是姜雁姬忘记了，我身上也流着她的巫族之血，我是天才，我的血脉之力甚至比她还要强大。而幽世子，呵，一个意志全无的病痨鬼，见到那么多血已吓了半死，拿什么与我相抗衡？我轻易便控制了他，血、命、魂，全部渡到他的身体内，占据了这具身躯。”</p>

他挑起她的下巴，示意她看。</p>

“你看，我现在这么强。”</p>

“就是那时，我藏下了记灵珠。谁也猜不到。”</p>

“难道那个人偶……”她喃喃问道。</p>

“对，”他抚着她的发，“那便是我从前的身体。我与它，一直有着感应，于是我便将它制成了偶，给它渡入灵蕴，它就是我的秘密杀器。”</p>

桑远远震惊地看着他。</p>

他笑了笑：“刚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时候，我与原本的身躯仍然五感相通。所以，我知道被埋在地里是什么滋味。后来，我便喜欢埋别人。”</p>

桑远远看着露出些狰狞神色的男人，心中只觉疼痛。</p>

“小桑果，”他垂下眼睛来看着她，“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还喜欢我么？”</p>

“我，是这么黑暗、邪恶。”他轻轻地笑了笑，“我本没想活着，我这样的东西，活在这里，呼吸，会弄脏身边的一切。但我又不能死，仇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小桑果，我便是这样一个东西，你确定，还要喜欢这么一个东西吗？”</p>

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胸膛上。</p>

结实的胸膛，心脏在有力地跳动。</p>

他，的确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之魂。</p>

她看了他许久。</p>

久到幽无命再也绷不住漫不经心的假表情，眼底渐渐有绝望漫上来。</p>

终于，她撅起了红唇，嗔道：“难怪要我用身体来交换。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你就是没想给我机会后悔。男人，呵，早已看透！”</p>

幽无命怔了一怔，然后愉快地大笑起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p>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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