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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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桑远远在雪地里和短命玩闹时, 桑不近忽然凑近，低低地问幽无命：“你和小妹第一次，那个, 之后，她有不理你吗？”</p>

幽无命：“……”</p>

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缓缓地转动。</p>

半晌，他轻笑出声：“怎么可能, 她爱死了我。”</p>

眸光微闪, 掩下心虚。</p>

桑不近看起来更加抑郁了。脑袋垂到了两膝中间, 双手抱在脑后。</p>

幽无命也没比他好多少，曲起一条腿，手肘撑着膝，斜斜地揉着额角, 眼珠左右转动，不住地打主意。</p>

桑不近并没有发现幽无命的异常。</p>

他怔怔地抬起眼睛, 望着在雪堆里和短命滚成了一团的亲妹妹, 道：“如今我也懂得，为何你与小妹无法分开了——你且放心向父王提亲, 我会替你说好话的。事情既已到了这步, 我们男人，就得负起责任来。”</p>

幽无命慢慢把眼珠转向他。</p>

桑不近叹了口气：“云许舟上面没有长辈, 她也没有什么朋友, 到时候我要求亲，你也帮衬着我些。”</p>

敢情是互利互惠来着。</p>

幽无命忍俊不禁：“小事。”</p>

他凑上前去，探出长臂, 勾住了桑不近的脖颈。</p>

“给我说说，你怎么一回事，也太快了，这样肯定不行。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我教你啊！”幽无命恬不知耻地道。</p>

可惜桑远远和短命正玩得开心，没听到这猪蹄子在套路自家便宜哥哥，否则她肯定把他从车辕上抓下来，把那张可恶的俊脸摁到雪堆里面好生摩.擦一通！</p>

桑不近犹豫了一会儿：“就……太激动了吧？我也没想那么多。那个时候，哪顾得上什么时间长短的。”</p>

幽无命转了转眼珠，一一记下。心道，到时候自己千万要多想一想，莫要激动，有什么好激动的，呵，那种事罢了。</p>

“你这样可不行。”他大言不惭，“不到半个时辰，还叫男人么。”</p>

桑不近：“……半个时辰！怎么可能！”</p>

桑不近震惊得真情实感。初尝情滋味的他，此刻觉着，半柱香都是那么遥不可及。</p>

“有什么不可能？”幽无命不屑地嗤道，“我……”</p>

桑远远恰好骑着短命过来了。</p>

她着实吃了好大一惊——便宜大哥居然和幽无命头凑着头，眼对着眼，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平时这两个人见面，不就跟两只斗鸡似的吗？</p>

“你们在说什么？”她好奇地仰着头问道。</p>

只见桑不近那张脸‘刷’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幽无命满脸坏笑，道：“说娶你的事。”</p>

桑远远不太信，偏头望向桑不近。</p>

桑不近尴尬地圈起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咳，道：“不错。小妹，我虽说不是那么满意幽无命，但，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自然明白你非他不嫁的心愿，回头我自会替你向父亲解释，你不必忧虑。”</p>

桑远远：“……”就撸了一小会儿狗子，怎么感觉好像又错过了几集连续剧的样子？</p>

她望向幽无命，直觉告诉她，这狗男人肯定对桑不近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p>

“出发！”幽无命愉快地从车辕上跳下来，落到短命的背上，缰绳一扯，带头向前奔跑。</p>

短命撒开了蹄。</p>

冰雪路滑，时不时，它便四肢朝前，‘吱吱吱’地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歪斜着圆滚滚的身躯，艰难地漂移过弯。</p>

幽无命笑得开心极了。</p>

到了无人的弯道上，他身上火翼一展，便从短命背上飞起来，掠到它的前方，扑扇着那对翼翅，得意洋洋地拿下巴朝着短命。</p>

短命四肢前倾，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欧呜？？？”</p>

谁能告诉它，主人啥时候变成了一只扑棱蛾子？</p>

疯闹够了，二人一兽回到了桑不近的队伍中，幽无命老老实实坐上车，继续处理体内的不灭火，短命则规规矩矩走在大车边上，很努力地在桑不近的面前表现出它是一头专业战骑的样子。</p>

一路无话。</p>

自小姜往西，经赵州，取道风州，然后顺利抵达了桑州。</p>

耗时九日。</p>

这九日里，幽无命眸中的橙焰发作得越来越不频繁，展开光翼时，明火已转成了暗火。桑远远知道，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彻底‘消化’了这团不灭之火。</p>

‘幽无命，是我给了你新生，明白吗？没有我，哪有你今天！’偶尔她看着他专注修行的脸，便会这般在心里暗暗地、恶狠狠地想。</p>

想一会儿，忍不住独自窝在一旁偷偷地笑。</p>

这九日，她的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仍是灵明境四重天，但她对木灵蕴的驾驭能力又上了一层楼，更加炉火纯青。之前乍然连升两级而造成的灵蕴空虚也尽数被她补足了——幽无命身上带了火之后，燃掉了他许多木灵，这些精纯至极的木灵蕴像雾气般氤氲出来，都便宜了桑远远。</p>

一切都在变好。</p>

踏入桑州地界，满目便是郁郁葱葱的绿色。</p>

桑州有两种桑树，一种就是很寻常的桑，结着红红紫紫的桑葚。另一种却是矮矮地伏在地面，就像土豆藤，一亩一亩栽种得整齐，人工养的淡蓝色冰蚕在矮桑里爬来爬去，一眼望去，万亩绿中，闪烁着点点冰蓝的光芒，像是误入了蚕丝仙境。</p>

桑远远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桑树会像土豆一样爬在地上，但奇怪的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她的心头竟然浮起了浓浓的熟悉感。</p>

似曾相识的即视感。</p>

这个地方仿佛曾经来过。上一次路过桑州地界时，只是远远从边境上一掠而过，那时她的小命还悬在幽无命的手里，只大概地瞟了几眼，知道这是个绿绿的地方。</p>

今日更近距离接触桑州这块土地，她心中竟是泛起了奇异的乡情。</p>

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矮桑，秀美的桑州织女坐在高桑下面纺丝，口中哼唱着悠扬的调子。</p>

桑远远不自觉地随着她们唱起来。</p>

不知什么时候，桑不近偷偷换了个人来驾车，他摸进了车厢里，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自家这个面露茫然，不自觉地唱着桑曲的妹妹。</p>

眼眶渐渐便湿润了。</p>

一曲终了，桑远远恍然回神，见桑不近和幽无命都盯着她。</p>

“嗯？”</p>

幽无命噗哧一笑：“小桑果，你走调了！”</p>

桑不近却是急急别开了头，低低地笑道：“许多年不曾听小妹唱过曲了。小妹你可知道你这调子跑得简直是有毒，自听你这般唱过之后，大哥我也再找不着真正调子！”</p>

桑远远愣住。</p>

所以她和原身，连跑调都跑成一样的款式吗？</p>

她再度看了看车窗外的桑田。</p>

感觉依然那么熟悉。</p>

‘莫非来到故地激发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她暗暗思忖。</p>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桑州王的夫人，她不禁有些忐忑。</p>

女儿大了，与爹爹和哥哥都不会太亲近，男人们粗心，用失忆做借口还可以勉强蒙混过去，可是做娘的，哪个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会怎样呢？</p>

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p>

在她胡思乱想时，车队已辗进了桑都。</p>

桑州的城和别处又有不同。筑城用的是一种灰白色的砖石，城中处处栽满了高桑，而那些灰白的砖石上，则是像爬山虎一样，爬了许多矮桑——它们可以从那种灰白的砖中汲取养分，而冰蚕留下的虫蜕和虫便，又凝成了坚固的琥珀状，填补了砖石的空隙。</p>

很奇异的共生关系。</p>

桑夫人早已迎了出来。</p>

熊一样的桑州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大老远看到车队驶入城中，桑夫人娇小的身躯就开始摇晃。</p>

到了近前，桑夫人激动得失了声，颤抖着身体，盯住桑远远，眼珠一错不错。</p>

看清桑夫人的模样时，桑远远心中的忐忑霎时不翼而飞。</p>

她怔住了。</p>

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涌动，她不自觉地开口唤了一句：“阿娘。”</p>

眼泪掉了下来，她丝毫不知，呆呆地向着那个瘦小的中年女子走去。</p>

母女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走到一处，桑夫人颤着手，抓住了桑远远。</p>

这一刻，桑远远的脑海里一片空白。</p>

什么演技，什么心虚，什么冒牌，什么被拆穿，通通飞到了九霄云外，就像在外地待了大半年之后，休假回到家中看着忙碌的父母，感觉好像很久没见面，又感觉似乎与他们分别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p>

许久，桑夫人忽然掩住口，呜咽了一声。</p>

“我的小桑果！”</p>

“嗐！”桑州王抓住了夫人的肩膀，道，“就知道哭哭啼啼，是谁说闺女不惦记你，见面得抽她一顿消气的？！哈！咋一见面，就叫起闺女小名儿来啦！多少年没这么叫过，你也不嫌腻歪！”</p>

桑夫人柳眉一竖，一记杀人的眼刀阴阴飘了过去。</p>

桑州王顿时怂成了鹌鹑。</p>

桑不近在路途中已悄悄恢复了男装，他气宇轩昂地走过来，道，“阿爹阿娘，回去再说话吧，幽无命也在呢。”</p>

听到这个名字，桑州王与桑夫人面色不禁微微一变，望向他身后。</p>

幽无命笑得像春风般和煦。</p>

他总算没有口无遮挡直接叫人家岳父岳母，而是施了个王族标准的见面礼，温声笑道：“桑州王，桑夫人，幽无命有礼了。”</p>

桑氏夫妇正色回礼。</p>

虽然在路上时，桑不近已将事情大概地告诉了二老，但眼睁睁看见这云境十八州最骇人的疯子、狂徒就这般像个老实女婿一样走在身边，夫妇二人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儿接受无能。</p>

桑远远走在桑夫人身边，余光偷偷瞥他一眼，见他走得像模像样，那一身风度气质，既有王者的气派，又谦逊温和斯文有礼，实在是个影帝。</p>

桑夫人时不时便攥一把桑远远的手。</p>

好似怕她丢了一般。</p>

“小桑果，”桑夫人低低地说道，“分明送你出嫁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阿娘总觉着，你已离开许多年了。”</p>

桑远远心弦颤抖，说不出话来。</p>

理智告诉她，她，桑远远，生长在现代文明之下，有父母，有亲人，有事业。可是感情上，她却不自觉地依恋面前这个熟悉的人。</p>

其实此刻想想，见到桑州王与桑世子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血脉相连的熟悉感，只不过他们小心翼翼，不敢靠太近生怕吓着她，而她当时心中装着幽无命的事以及与韩少陵和离的事，也无暇去体会那本不属于她的亲情。</p>

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想起桑不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p>

“小时候总赖着我，要我偷偷带你到天都看看，我原想着及笄便带你走一趟。谁知稍大一些，竟不知从哪学到一身端庄，居然埋怨我胡闹。这次病过之后，反倒是回复了些从前活泼的模样！”</p>

而当时，桑成荫是这样回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