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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p>
糖是那会儿季时屿一直在吃糖, 程焰怕他齁嗓子才摸走的,顺手装进口袋里了。</p>
但解释起来太复杂,懒得说。</p>
季时屿说低血糖, 程焰还愧疚了片刻。</p>
这会儿程焰却忽然觉得, 不太像。</p>
季时屿只吃了一颗,剩下的攥在手心, 重新放回口袋。</p>
李妄走了,他就是不爽来找驰睿出气, 这会儿看到程焰揍他,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气消了,大概是觉得, 季时屿也并不是孑然一身。</p>
阿时那些朋友, 都不错。</p>
季时屿也没有再理会驰睿,他现在很不舒服,而且他并不太希望程焰因为他跟驰睿再起冲突。</p>
毕竟不是她的事,闹得太过, 对程焰没好处。</p>
驰睿也识趣没吭声。</p>
外头天已经黑了, 程焰跟着季时屿走回了家,冷风瑟瑟,路灯昏昧,季时屿偏头问她, “还没回家?”</p>
程焰摇了下头,“回了, 又出来了。”</p>
季时屿点头,“哦。”</p>
程焰还是有些担心,“你用不用去医院?”</p>
季时屿笑了声, “不用,没那么娇气。”</p>
程焰偏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表情怀疑,季时屿笑意便更深了些,“谢了,下次不用这么着急动手。”</p>
程焰摇头:“无所谓,反正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p>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季时屿脸色苍白坐在台阶上会那么生气。</p>
可能是因为她一向同情心匮乏,所以上天派了一个季时屿来她面前刺激她。</p>
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像是散步一样,季时屿想起上次,程焰也是这样陪他走,像她这样性格的人,肯这样迁就他,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p>
他已经想不起来在南菏时候对程焰的印象了,只记得自己对她没什么好感,锋芒毕露,睚眦必报,很能惹事,十足的麻烦人物。</p>
岛上那天似乎才对她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p>
或许是最开始印象太差,觉得她大概率是个叛逆不服管教的问题少女,后来才更惊讶于她的本质。</p>
季时屿问了句:“最近和你爸还吵架吗?”</p>
对程训之的印象,倒是一直挺不错,只是程训之身上有一股匪气,港剧里那种黑老大身边的打手一样,话少,但是狠戾。</p>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人。</p>
提起程训之,程焰撇撇嘴,“忙着学习呢!没空搭理他。”</p>
如果不是了解她,季时屿恐怕会觉得她真对自己老爸不耐烦,这语气,分明是反话。</p>
其实季时屿自己也想不通,如果程训之不愿意养程焰,不至于到现在才送回来,如果愿意,为什么却又无视程焰的困境,心甘情愿把程焰交给十三年对女儿不闻不问的前妻。</p>
周敏玉也不大正常,如果真对女儿上心,怎么会十几年不闻不问,但若真是没感情,如今接回来倒是痛快。</p>
生活就像一场大雾,每个人都鼻青脸肿地隐在弥漫的雾气里,看不清彼此才是常态。</p>
“恨你爸吗?”季时屿突然很想问,但出口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p>
程焰却似乎并没有觉得冒犯,表情微怔,闷闷摇了下头,“偶尔吧!很讨厌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更多时候,我很爱他。”</p>
爱这个字在她有限的人生里几乎没说出口过,从小到大的经历,几乎没有孕育爱和温情的土壤,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是确认今天自己还活着,程训之还活着,厨房里的大米没有空,没有仇家找上门……</p>
这会儿突然说出来,还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程焰顿时有些难为情,把头别过去,去看街道的潮湿寒冷的青砖。</p>
季时屿轻笑,“看得出来。”</p>
“那你肯定眼神不好。”程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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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写作文,程焰写过不下十篇我的爸爸。</p>
“我的爸爸是个农民。”</p>
“我的爸爸是个修车工。”</p>
“我的爸爸靠捡破烂为生。”</p>
……</p>
以至于偶尔语文老师忍不住问:“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这个年纪写文章,可以真情实感点儿,不要瞎编乱造。”</p>
程焰不知道,确切地说,不完全知道,总觉得如果靠程训之自己,把自己养大是个奇迹,旧物店的生意实在不是很景气。</p>
其实小时候也没过得太凄惨,物质上虽然不富裕,但至少活下来了,程训之没让她操过心,程焰还不至于因为过不去辍学去南边厂子里□□工。</p>
——南菏失学儿童比例还是不小的。</p>
程焰在八楼和季时屿告别,电梯合上,她脸色便有些垮下来,因为季时屿的话,难免又想起来程训之。</p>
其实考完试那天,周敏玉去了她房间。</p>
夜里十点钟,周敏玉敲门的时候她正在做题,周敏玉端了一杯牛奶给她,程焰低头,说:“谢谢。”</p>
周敏玉似乎很不适应她的客气,手指放在膝盖,无意识地摩挲着,先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寒暄了句,“考试怎么样?”</p>
程焰敛着眉,“还行。”</p>
周敏玉点点头,“妈妈相信你的水平。”</p>
程焰觉得这样的谈话很陌生,像他们这个年纪,大多因为成绩和父母斗智斗勇,程焰很难体会,程训之很少过问她的成绩,到了江城,周敏玉似乎一开始对她的要求就不高,所以得知她摸底考成绩不错的时候显得很惊讶。</p>
这会儿这样的话,程焰甚至很难接腔,索性没吭声。</p>
“你爸把你教得很好。”周敏玉说。</p>
话题终于扯到了程训之身上,程焰有预感她是来谈论旧事的。</p>
程焰抬眼看了眼周敏玉,“他不怎么管我,对我还没对你上心。”</p>
周敏玉看着她,似乎不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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