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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p>
怎么会有妈妈让孩子住在地下室里, 或者不是住,是“锁”?是“关”?</p>
这还是人吗?不犯法?</p>
程焰没办法想象,觉得很烦躁。</p>
季时屿唇角勾着笑意, 脸上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程焰却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淡然。</p>
对别人揭露伤疤是件很难的事, 尤其对于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 周思言说季时屿和她像,程焰常常不以为然, 但不能否认,在性格上,两个人的确有一种微妙的相似。</p>
程焰觉得他虽然表现得很无所谓, 说得也轻巧,但事实应该更惨烈。</p>
他爸爸好像很凶,对于他对他妈妈的态度似乎非常不满意,于是程焰忍不住问了句, “你爸爸……不知道?”</p>
据说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江城的,最开始是跟着母亲在其他地方的,几岁的时候才回来,或许他爸爸根本就不知道?</p>
季时屿笑了笑,“知道一点。”</p>
程焰皱眉,“什么叫知道一点?”</p>
知道就是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道一点是什么意思。</p>
季时屿侧头看了程焰一眼,似是玩笑道:“你知道我这么多秘密, 不好吧?”</p>
程焰才不吃他这套,“你要是不想让我知道,就不会带我过来了, 也不会告诉我这些。”</p>
她刚刚在疗养院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不叫周思言过来陪他,或者沈逸风、赵沅、薄斯臣,哪个似乎都比她更合适。可这会儿突然觉得,他们的确没有自己合适。</p>
有些事情,对于亲近的人,反而没办法表露。</p>
程焰倒是挺合适,不爱管闲事,压根儿没朋友可以八卦,也不是爱八卦的性格,嘴巴肉眼可见地严。</p>
他说他不想一个人来应该是真的,而且除了程焰,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人。</p>
爸爸不能理解他,后妈就算对他很好,去见丈夫的前妻总归不合适,周思言作为好朋友,却似乎并不太合适知道这种事。</p>
季时屿低头,鼻腔里挤出一点笑意,他很喜欢程焰这一点,不多管闲事,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p>
他的确不在意程焰知道,大概潜意识里知道,她比周思言他们经历过的事多得多,不会对这种事大惊小怪。</p>
“周慈慧是被遣送回来的,她那个男朋友犯罪,虐待她,她是被救出来的。”季时屿到现在都能想起来那天坐上警车时候,他第一次看到那么蓝的天空,一点云朵都没有,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车上,觉得世界太明亮了。</p>
“所以你爸心疼她?”程焰觉得荒谬。</p>
季时屿倒是很坦然地笑了,“嗯,他们都觉得情有可原。”</p>
之后季时屿又说了什么,程焰已经记不大清了,他似乎憋了很久,说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程焰没有追问,只是偶尔提问一句,更多听着,在脑子里勾勒事件的始末。</p>
只记得季时屿请她吃了饭,两个人坐在图书馆坐到晚上,程焰在看书,他在睡觉,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锁着,好几次程焰想叫他回去睡,可最后都没叫,大概能猜到,他不想回家。</p>
她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p>
她想起很多细节来,似乎终于明白他看起来脑子不大正常的原因了,大约有过太过特殊的经历,以至于让他和同龄人看起来格格不入。</p>
他说他今年十八了,或者十九了,前六年在地下室,可他身份证上是十六岁,周思言说他三四岁才回季家,那就是说,他回家的时候,已经五岁或者六岁了。像程焰这种早熟的,三四岁就已经能记得很多事了,四五岁的记忆就已经很清晰了。季时屿那时候,如果经历过不好的事,大概都记得很清楚了,而季时屿的爸爸,或许只关心了他前妻,并没有深入关心过他儿子到底经受过什么?或者以为那个年纪的小孩什么也不懂?</p>
还是觉得同为受害者,就应该原谅?</p>
程焰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些悲伤是无法分享的,有些伤痛不是时间可以治愈的,受过的伤哪怕再小,被伤害的人不愿意原谅,伤就不算抹平。而且没有人可以否定伤害的存在来对受害者进行抨击。</p>
季时屿睡了四个小时,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程焰还在他身边,她坐在沙发座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英文书籍,他挑了下眉,因为她还在这里而有些意外,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只是哑着嗓子问她,“看得懂吗?”</p>
她英语属实学得稀烂。</p>
程焰坦然摇头,“看不懂。”</p>
季时屿拿过去看了一眼,笑道:“书名能看懂吗?”</p>
程焰依旧摇头。</p>
季时屿笑着叹了口气,“百年孤独。”</p>
程焰:“哦。”</p>
他学习挺好的,英语一向不错,程焰忽然有些好奇,每次他出神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p>
两个人打车回了家,一同进电梯的时候,程焰歪头跟他说了句,“你知道我家那个房子怎么来的吗?”</p>
季时屿侧头,“怎么?”</p>
程焰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跟人打架,我爸去救我,但他腿不好,人家也不怕他,撞到头了,昏迷了好几个小时,被赔了两万块钱。”</p>
用那个钱买的旧房子。</p>
季时屿只记得那房子真的很破,倒没想到还有这种缘由。</p>
程焰:“他昏迷的那几个小时,我觉得天塌了,我想变得很强大,然后保护他,我不想失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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