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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高耸巍峨的城墙之下,老人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可四溅的血迹依旧残留在砖石的缝隙之中,无声地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民怨沸腾,萧平衍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没敢令禁军动用武力,只令人勉强分开聚集的难民,御驾匆匆回宫。
再没往猎场去时的风光与招摇。
马车缓缓从驶过城门,透过沈裕挑起的竹帘,容锦见到了那些难民。
因长途跋涉,缺衣少食,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疲倦而麻木。
城墙根下席地而坐的难民中,有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怀中的孩子失声痛哭,沙哑的声音中满是绝望。
可周遭无人在意——
这一路上,死亡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甚至能算是解脱了。
哭嚎声传进车中,沈裕却并没不耐,只定定地看着,仿佛要将这一切刻在心中。
直到彻底远去,才缓缓放下竹帘。
容锦从没见过沈裕这副模样,目光晦明不定,带着怜悯,与一些说不定道不明意味。
容锦看不透他的心思,但直觉危险。
等回到别院,沈裕尚未坐定,宫中传旨的内侍便火急火燎地来了,说是圣上急召议事。
内侍抹着额头的汗,见沈裕还要更衣,哀求道:“沈相,这都什么时候了,圣上正等着呢!”
城门一事后,萧平衍自觉颜面扫地,又急又气。
见他几乎砸了半个议事厅,连一贯得圣心的封禧都遭了责骂,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半点不敢耽搁。
“圣上若是动怒,有我担着。”沈裕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内侍立刻噤声,虽仍旧苦着张脸,但不敢再催促。
容锦见着宫中来人,就已经翻出朝服。
她心中还记着城门处见着的惨状,为沈裕更衣时,动作也要比平时快些。以致为他系环佩时,一个不防,指尖没能勾住。
若不是眼疾手快,在环佩坠地之前险险抓住,怕是就要跌碎在地砖上了。
虽是有惊无险,但容锦还是吓得脸都白了。
沈裕将她的慌乱看在眼里,淡淡道:“你急什么?”
容锦半跪着,小心谨慎地将白玉环系在了沈裕腰上,如实道:“奴婢怕误了您的正事。”
“你可知难民到京城要多久?”沈裕轻描淡写道,“这么些日子都没急,如今哪就差在一时半刻。”
虽没指名道姓,但容锦还是听出来了,他这是在讥讽圣上。
猎场那几日,容锦曾跟在沈裕身后,见过那位圣上一面。
那时他拥着个美人,身边满是殷勤伺候的内侍,明明年纪比沈裕还要大些,却莫名叫人觉得不够沉稳。
如果说沈裕像是千锤百炼,烈火煅烧出来的利剑,他身上,没有多少风霜留下的印记。
而就她所知的圣上行径而言,也确实如此。
沈裕掸了掸衣袖
,将要离开之际,忽而开口道:“我这两日未必能回来。”
江南之乱早有征兆,先前粉饰出来的太平解决不了根源,反而经年累月积成了沉疴。到如今,一场洪涝撕碎了面上的平和,彻底将所有问题都引发出来。
就算是萧平衍,这回也避无可避,只能正视。
可那些麻烦,满朝文武聚在一起议上三天三日,也未必能有结果。
容锦见沈裕似是在等自己说话,想了想后答:“朝中事务繁忙,公子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沈裕微微颔首,又吩咐道:“你带回来的人,自己看好了。”
容锦没想到他会亲自过问春窈的事,愣了下,随即应承下来:“公子放心,等看过伤,这两日就会送她离开。”
怕沈裕依旧不放心,她又着意补了句:“不该说的话,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容锦知道沈裕的一贯作风。
当初沈裕将她从黎王府带回,一直关在院中数月,直到近来态度才逐渐和缓。他会疑心春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她自己,也未曾想过要留春窈在别院。
这不是什么好去处,她连容绮都要送走,何况春窈。
沈裕这才作罢,领着火急火燎的内侍出了门。
容锦屈膝行礼,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后,终于得空,往春窈暂住的院落去。
春窈被安置在她先前所住的,僻静的细柳院。
容锦到时,成姝正在为她处理身上的外伤,桌上放着的瓶瓶罐罐里,有金疮药,也有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春窈咬着唇,一声不响地忍着痛,直到见着容锦露面,眼前一亮。
成姝系好了包扎的纱布,向容锦颔首致意:“伤处别沾水,我明日再来换药,就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
容锦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又挽了春窈的手查看她身上的伤。
那欺霜赛雪似的肌肤上,除了今日被马车拖行留下的新伤,还有似是鞭痕的印迹,触目惊心。
“好在都过去了,”春窈放下衣袖,喜极而泣,“阿瓷,能再活着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脸上有苦涩,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并没有惊讶。
若是从前,容锦应当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劲,但不知是不是与沈裕相处久了,也染上了他那点多疑。
容锦缓缓拍着春窈的背安抚,等到抽泣声渐渐止住,又倒了杯茶给她,似是不经意般问道:“阿窈,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春窈接过杯子,双手捧着,神情显得格外无措,“你是知道的,我被人牙子辗转几回卖入王府,虽对家乡隐约有些印象,但早就记不得究竟在何处……”
王府后院,大都是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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