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三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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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他在信上写接到我赏梅的邀请，他多么的欣喜若狂，心头忍不住就一阵酸楚。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我刻意轻快地说：“好啊，那我们去梅园，梅园的门票最便宜了，你帮我省钱啦。”</p>

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其实我坐林屿森的车也好多次了，但是自从看了他那封信，忽然就不太想他开车了，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到了停车场，我果断地抢先坐在了驾驶座上。</p>

林屿森果然没乖乖去副座，而是站在驾驶座外，俯身礼貌地敲了下车窗。</p>

我开了车窗。</p>

“外面路上有积雪，我来开车。”</p>

“不是我不信任你的车技啊……”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让他放弃开车的念头，但是忽然想到，也许我们以后一起出去的机会很多呢，总不能每次都找借口吧，于是我严肃地立刻改口，“……我是真的不太信任你的车技= =”</p>

大概太伤他自尊了……他居然一时哑口无言了，看着我，想笑又不好笑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p>

我催促他：“上车上车，不然梅花都谢啦。”</p>

我胸有成竹地在无锡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开着车，严肃认真地驶过每一条道路，但是开着开着，忽然觉得不对……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太湖吧？我怎么开到太湖边上来了？</p>

我缓缓把车停到路边，把手机拿了出来，还没打开地图软件，就听旁边的人淡定地说：“前面有个路口你开错了。”</p>

我默默地扭头看他。</p>

“路牌提示你应该走右边的道，你开中间了。”</p>

“……你干嘛不早说……”</p>

“哦。”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被鄙视的人是没资格指路的。”</p>

我的表情估计很古怪，林屿森看着我，绷不住了居然笑了出来。</p>

我彻底恼羞成怒了，郁闷地转过方向盘打算回头，却被林屿森拦住了。</p>

“不要回头了，这里很好。”</p>

“什么？”</p>

林屿森说：“你看那边。”</p>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大片大片的红云一下子闯入眼帘，好像正是盛开的梅花。</p>

我把车开过去一点，停在了路边的小径上，一下车，果然是一大片梅花林。</p>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湖边上居然种了这么多梅树。眼下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刚刚下过雪，积雪轻轻地压在梅花上，在这人迹罕至的太湖边，开得安静而灿烂。</p>

太湖水轻轻的拍打着堤岸。</p>

我和林屿森静静地穿行在梅树中，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只有鞋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p>

“所以，你一直以为两年前邀请你看梅花的人是我？一开始在公司，你才会那样对我？”</p>

林屿森过了一会才回答我。“是的。”</p>

“那你后来为什么……”我停住了口，“明明在你心里我曾经弃你于不顾。”</p>

“身不由己。”</p>

我停步看向他。</p>

“我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或许家其没说清楚，或许你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不敢面对这么沉重的事，所以选择性遗忘了，这在医学上也有过案例。又或者你并不知道我中文名字，当时家其介绍的是Vincent，你又恰好忘记了我的样子，所以你没能把我和两年前那个人联系起来……我找了很多个原因，每个原因都有那么多漏洞，可是每个我都说服自己相信，否则，我怎么才能放任自己再度追求你？”</p>

“一点都不感动！”我真想弄个雪球砸他，“你问都不问我，就把黑锅扣我头上。我是那种人吗？”</p>

“你不是。”他郁郁地吐了口气，“可是曦光，除了你，我没有想过会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自始至终，我没想过会不是你。”</p>

“对不起。”他说。</p>

“如果不是我爸爸无意拆穿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p>

林屿森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p>

我不由就是一阵气闷，可是气闷之外，又泛起更多的柔软酸楚，竟然有这样一个人，他愿意为我独自承担伤痛，愿意在他认为被我辜负后还一如既往……</p>

一阵湖风吹来，梅花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p>

“你这几天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跑那么远？”</p>

害我……这么担心。</p>

“我该怎么面对你呢？”他的声音涩涩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能再拿起手术刀，我终于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可是最后却发现，居然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个错误？”</p>

他自嘲地笑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交代。”</p>

“我的人生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p>

我心里一阵阵钝痛。</p>

可一时间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语言忽然失去了作用，统统都那么苍白无力。</p>

“聂曦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p>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庄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是仍然回答：“大三升大四的暑假。”</p>

“一年半。”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几天我经常想起你说的那句话。”</p>

“……什么？”</p>

“你说‘要是我先认识你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宁愿我是晚认识你的那个，那样我不会怨恨，不会去想如果不是这样的阴错阳差我们早就在一起，可是，”他说，“竟然是我先认识你的。”</p>

我不明白这几句话有什么样的魔力，那么平平淡淡却一下子刺痛了我，连同前面那句“我的人生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一起让我难过到了极致，我简直是在一刹那冲口而出。</p>

“以后我和你在一起。”</p>

他有片刻的惊愕和失神，紧接着眸光好像被点燃似的，热切得让人心悸，可是很快那光芒又消失了，“曦光，我希望我们在一起，但是决不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p>

我倔强地说：“我就是一时冲动了，你要不要？”</p>

他静静地凝视我，最后好像认输似的，一下子把我拉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p>

他的大衣有点冷，可是很快，他的怀抱就温暖了起来，我听到自己心跳得那么慌张，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挣脱。</p>

好一会儿，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坚决地说：“要。”</p>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轻轻的疲乏，“我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