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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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赵家人心情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p>

赵母回到别墅时指尖都在抖，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脱下高跟鞋时心神恍惚、站立不稳差点摔倒，站在一边的赵湛怀欲言又止,将她扶起。</p>

赵母什么也没说,拢着衣服匆匆回了房间。</p>

没过一会儿,房间里面就传来啜泣声。</p>

赵母的哭声传来，整个别墅都非常低气压。</p>

保姆和厨师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敢在别墅内多待，都纷纷去院子里了。</p>

赵父脸色难看,看了眼赵母房间的方向，对赵母隐隐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是他满脸疲惫，倒也没多说,只道：“生日宴那边还有很多宾客没送走，我得过去一趟。”</p>

今年这场生日宴，算是彻底搅黄了。</p>

而且,只怕是赵母永生难忘的一场生日宴了。</p>

赵母刚换上晚礼服，还没来得及和宾客觥筹交错一会儿,甚至很多宾客都还没到，就接到了赵湛怀打来的电话——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一家人哪里还有心思回到生日宴上去继续接待客人？</p>

赵湛怀点了点头,道：“我待会儿去医院，赵墨的伤势没什么问题,没骨折,您也放心。”</p>

“我放的哪门子的心？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赵父理了理领带，脸色铁青，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明溪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们！我不过出差一个月，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p>

赵父一离开，赵宇宁神情冷倦，转身也要出门。</p>

赵湛怀连忙一把捞住他胳膊，心情烦乱：“跑什么？！赵宇宁你又要去哪儿？！”</p>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离家出走中？”赵宇宁嗤笑道：“今天来生日宴是给你一个面子，不然我根本不想去！气死我了，妈不问青红皂白打我一巴掌的事，还没给我道歉呢！”</p>

说完赵宇宁也不管赵湛怀的表情，把身上的燕尾服小西装一扔，丢在玄关口的柜子上，转身就走。</p>

赵父和赵宇宁一走，整个赵家别墅像是一座空坟。</p>

只隐隐传来赵母的啜泣声。</p>

冷清得几乎不能待。</p>

赵湛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焦头烂额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p>

喘了口气，意识到除了他，无人收拾这烂摊子。</p>

过了半晌之后，他还是上了楼去，敲了几下赵母房间的门。</p>

“妈，您还好吗？”</p>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赵母回想着警察局门口，赵明溪说把他们的照片已经全删了，让他们也把她的照片删掉，不要用作干非法勾当的冷漠口吻，越想脑袋里越像是被针一下一下地扎，胸闷气短，心脏也心悸得很。</p>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到底哪里亏欠她了呀？！明明把她找回来之后卡随便刷！衣服随便买！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亲手给她布置房间……怎么就！怎么就让她这么讨厌我了呢？！”</p>

赵湛怀被赵母的哭声吵得宛如脑袋里有一台搅拌机。</p>

他闭上眼强忍了忍，劝道：“或许，我们该反思我们自己的态度。”</p>

赵母只是哭。等稍稍冷静下来后，问了几句赵墨的情况，问完后安心了点。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情绪又开始崩溃了。</p>

赵湛怀头都大了，打算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转身朝楼下走。</p>

外面响起汽车停下来的声音，赵媛也回来了。她一进门，听见赵母的隐隐的啜泣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

“我来安慰安慰妈。”赵媛拎起裙角朝楼上走。</p>

赵湛怀下意识看了眼她身上的长裙。</p>

他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堵。</p>

明溪已经被排挤出了家门，在冰凉的夜风中一去不返。</p>

赵媛却还穿着明溪的裙子。</p>

其实这条裙子在赵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该是及膝的利落鱼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沓松散。</p>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却还是理所当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样。</p>

大到一个化学竞赛名额，小到一只兔子娃娃。</p>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却不能碰。</p>

——明明该是赵明溪的。</p>

赵湛怀心烦意乱地收回视线。</p>

赵媛匆匆进了赵母的房门。</p>

很快哭声不再传来。</p>

赵湛怀头疼也算是好了一半。</p>

助理从医院返回来，问他：“今晚住家吗？”</p>

“去公司吧。”赵湛怀心事重重地说。</p>

他也将身上的晚礼服扔在了沙发上，离开了这栋别墅。</p>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不想在这栋冷冷清清的别墅待着。</p>

赵媛说了些“妈你还有我”之类的话，赵母得到了赵媛的安慰，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p>

只是她的视线也无可避免地落到了赵媛身上的晚礼服上。</p>

她莫名觉得有些扎眼，忍不住问：“你怎么还穿着？”</p>

赵媛伏在她膝盖上：“妈妈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夸裙子漂亮呢。”</p>

“……”</p>

赵母只感觉，一瞬间，她自己的话重重扇在她自己脸上。</p>

——“到底哪里亏欠她了？”</p>

她哪里不亏欠赵明溪？</p>

她总是怕赵媛会因为并非这个家的亲生女儿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于是想方设法地对赵媛表现出自己的关爱，想告诉赵媛，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是她的母亲。</p>

于是在两年前赵明溪不经意拿起赵媛的玩偶时，她迅速赶过去，将玩偶拿走还给赵媛，并对明溪说“你想要我再给你买，不要抢媛媛的。”</p>

于是在赵媛表现出对这条裙子的喜欢时，毫不犹豫地将裙子给了她，并且擅自认为明溪不会介意。</p>

但是当一个小孩在两年间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么会不介意？正是这些介意，堆积起来，才会造成今天的状况！</p>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为了维持和养女之间十五年的情分，忽视了明溪在这些事件中的感受！</p>

是她自己生生将明溪越推越远！</p>

赵母心里针扎一样，焦躁又刺痛，她完全无法继续看着赵媛穿这条裙子，简直无异于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提醒她是怎么对待明溪的。</p>

她匆匆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道：“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会儿。”</p>

赵媛愕然地看着她：“妈，怎么突然——”</p>

“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被子里传来赵母的哽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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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揪着傅阳曦的外套。</p>

车流如瀑，夜间冷冽的风刮过她的鬓间，她望着隔江的闪烁的霓虹灯火，经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慢慢冷静下来。</p>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对了，你们摩托车哪里来的？！”</p>

傅阳曦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故意道：“我听不清！”</p>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边，大声吼：“我说，你们摩托车哪里来的？！”</p>

贴得太近，即便呵出来的气被冷风吹散，但依然有几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阳曦那里极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瞬间传来。</p>

他耳根顿时红了，手一抖，差点开歪。</p>

傅阳曦喉结一动：“柯成文有个朋友开车行，就在那附近几百米的位置，我们就去提了几辆。”</p>

“哦。”明溪回头一看，身后还跟着四五辆摩托车，明溪扭过头去数了下人头，发现傅阳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顿时悚然一惊——</p>

“等等，柯成文呢？我们把他漏在警察局了！”</p>

傅阳曦：“你那么关心柯成文干嘛。”</p>

“这边！”柯成文开着一辆跑车跟了上来，降下车窗，朝他们招了招手。</p>

柯成文早就满了十八，有驾照了。</p>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开着的四个轮子的跑车，问傅阳曦：“所以有跑车，为什么你是开着摩托车来的？”</p>

“酷啊！”傅阳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觉得几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突然在你身边停下，围着你嗡嗡嗡地绕一圈，就像电影里的场景？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样吗？可惜没有墨镜。”</p>

明溪：“……”</p>

不愧是你，曦哥还是曦哥。</p>

明溪问：“那我们去哪儿？”</p>

傅阳曦道：“先下车吧。”</p>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俩手指都要冻僵。”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翻身下车，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来，顺势红着脸把她围巾掖了掖。</p>

明溪看他动作过分熟稔，觉得哪里不对，但脑子被冷风吹得思维缓慢，一时之间也没察觉哪里不对。</p>

傅阳曦被明溪盯着，不自在扭开头，他面红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马“嘶”了一声。</p>

明溪问：“疼吗？”</p>

傅阳曦摸了摸唇角的创可贴：“害，这点儿小伤，小爷无所畏惧。”</p>

柯成文也把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p>

后排车窗降下，贺漾探出头，对明溪招了招手：“明溪！”</p>

明溪：“怎么把贺漾也带来了？”</p>

“一刀两断破茧成蝶的大好日子，怎么能不去吃点烤肉什么的庆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赵明溪，快上车！”</p>

明溪心里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门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扫而光。</p>

她走过去拉开车门。</p>

“等等！”傅阳曦忽然打断，大步流星走到车门前，把车门一开，从里头拽出个男生：“姜修秋，你坐副驾驶座去。”</p>

“好久不见，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老朋友的？”</p>

“去去去。”</p>

姜修秋？！</p>

明溪顿时眼睛一亮——这不是那个，那个可蹭人员名单第二位吗？</p>

叫做姜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领，罩住下半张脸，仿佛极为怕冷，穿得犹如过冬，揣着手瞪了傅阳曦一眼，然后扫过明溪脸上的时候，视线顿了顿，接着老不情愿地坐到副驾驶座上去了。</p>

明溪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p>

2%！</p>

还没试过百分之二的气运回报率会是怎么样！</p>

傅阳曦挡着车门，正要催促明溪快点上车，忽然顺着明溪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落到了姜修秋的身上。</p>

他：“……”</p>

一秒、两秒、三秒——傅阳曦掐着表数了十秒，就见赵明溪她还盯着姜修秋！</p>

姜修秋长得有那么帅吗？</p>

她都没这么盯过他！</p>

明溪回过神来，发现傅阳曦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脸色还突如其来的臭了。</p>

明溪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p>

“大晚上的你视力真好呢。”傅阳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p>

他推着明溪快速上了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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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曦把钥匙抛给小弟，摩托车叫人开了回去。</p>

一行人在热气腾腾的烤肉店坐下来。</p>

“是你？”</p>

“是你？”</p>

明溪和姜修秋同时问出了声，问完后两人都是一副惊讶、随即了然的表情。</p>

傅阳曦盯了眼赵明溪，又盯了眼姜修秋，最后盯了眼把姜修秋带过来的柯成文，简直拳头都要硬了。</p>

柯成文慌张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联系我要来的又不是我特地把他带来的’，傅阳曦用眼神瞪回去‘你不会拒绝啊？’，柯成文眼神更加苦逼‘这不是曦哥你发小么？我怎么拒绝？’</p>

几轮眼神来回，傅阳曦红色短发本就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宛如刺猬，这下脸上更是结了一层冰霜。他将菜单翻得哗哗响，十分扰客：“是你个屁啊，小口罩，你和姜修秋早就认识？”</p>

明溪解释道：“说认识倒也不认识，就是大半个月前我替他代考过文艺宫的大提琴考试。就是那个昵称叫handsej的。”</p>

开价八千，她说谁这么土豪呢，原来是傅阳曦的富二代朋友。</p>

现在一回想，明溪说怪不得那几天小嫩苗长得飞快呢，敢情里面还有这件事的涨幅在里面。</p>

傅阳曦拉长了脸：“那你俩已经加过微信了？”</p>

明溪道：“对。”</p>

代考嘛，不加微信怎么联络。</p>

傅阳曦拿起桌上的闷醋捣鼓：“那岂不是很有缘分？”</p>

明溪道：“对。”</p>

傅阳曦：“……”</p>

傅阳曦只觉得自己嘴角的伤口好疼！</p>

姜修秋则一边擦拭着筷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傅阳曦，对赵明溪道：“那我就不同了，我对你的认识还来自于——”</p>

话没说完，嘴巴里被傅阳曦隔着桌子塞进去一块哈密瓜，傅阳曦暴跳如雷：“你这人长了张嘴一天到晚叽叽歪歪，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些不该说的，吃水果！”</p>

姜修秋继续笑，一副有了威胁傅阳曦的筹码的样子。</p>

明溪看姜修秋笑得那意味深长的样子，怀疑傅阳曦是不是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了——就是自己刚转班，千方百计想和他做同桌，他最讨厌她的那段时间。</p>

贺漾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打破僵场：“烤肉来了！”</p>

明溪主动站起来，把碟子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摆在桌上。见店里人多，服务员人手不够，她下意识就要了条围裙戴上，道：“你们吃，我擅长烤，我先给你们烤着。”</p>

傅阳曦从没烤过肉，但是见赵明溪这么自然地接过夹子去烤，他心头又不大舒服。</p>

他站起身，劈手夺过赵明溪手里的夹子，仗着身高，从后面一下子把她套上的围裙摘了下来：“你坐一边去。”</p>

明溪眼前被围裙挡了一下视线，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傅阳曦推到座位里面去了。</p>

她惊呆了：“你来？”</p>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向傅阳曦。</p>

姜修秋托着腮，又多看了眼赵明溪，笑眯眯，心里“哟”了一声。</p>

“怎么样？瞧不起我？”傅阳曦道：“觉得小爷我不会烤？你这是在挑衅我。”</p>

“不敢不敢。”明溪忍住笑。</p>

傅阳曦和明溪换了位置，坐在最外面，用剪刀将肉剪成几块，手忙脚乱地扔进去。</p>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糊了的味道，油噼里啪啦。</p>

烤肉夹在他手里面仿佛格外不灵活，差点飞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