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黑火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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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也不行礼，冷冷道：“徒弟，我为你刺杀了周天子。又与龙阳君达成密议，只需乐毅退兵，六国联军士气低落，让王翦领兵出征，顷刻间便能瓦解联军，你到底在想什么？”</p>

嬴政不敢与浩然对视，答道：“没想什么。”</p>

吕不韦咳了一声，打圆场道：“轩辕太傅与白先生可识领军之道……”</p>

“没想什么？！”浩然置吕不韦之话于不闻，一怒上前道：“为何不放姬丹回家？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就是伐交，我只道你不再意气用事……”</p>

“我知道了！”嬴政不悦道：“太傅！你累了，回去歇下！”</p>

浩然难以置信般看着嬴政，许久后道：“你留下姬丹究竟要做甚？”</p>

嬴政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目光，看着浩然的靴子，答道：“不做甚。”</p>

浩然道：“让他走。”</p>

嬴政不答。</p>

浩然道：“国内本在休养生息，我出使时已有破去六国联军之法，本不费一兵一卒；你执意如此，战事一启，七国兵员死伤动辄十万数。你真想好了？”</p>

嬴政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喘了一会，然而却终究拿浩然无计。</p>

浩然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强的，位高权重，又是庄襄王托孤重臣，身居太傅，无法以言语相斥。更不可能派兵来拿，若是惹得浩然发飙，只怕全宫廷禁卫加一起，亦不够他一个手指头。</p>

想了许久，嬴政忍气吞声道：“太傅教训得是，徒儿明白了，明日就放姬丹回去。”</p>

“今夜就放。”浩然道。</p>

嬴政抬眼，与浩然对视，终于点头。</p>

浩然看了姬丹一眼，后者吸了口气，眼眶通红，浩然见其模样，终究心下不忍，道：“罢了，让你师兄弟二人叙一夜话，明晨五更，姬丹到我处来，我送他出函谷关去。”说毕朝吕不韦一拱手，转身匆匆离去。</p>

浩然并非未收过徒弟，而是从未收过这等顽劣不服道理的徒弟。</p>

当年浩然首徒周武王姬发得阐教之助，身负天命，亦对浩然崇敬无比，时刻执弟子礼，连说话亦不敢大声了，何时见过像嬴政这种不开窍，敢于硬着脖子顶撞的少年？</p>

但浩然尚且不知今日一席对话，已为来日太子丹身死，嬴政追究责任之事埋下了祸根暂不提。</p>

且再说浩然当夜离了嬴政书房，心中七上八下，虽刚训完嬴政，然骂归骂，帮终究是得帮，蒙武非名将，决计敌不过信陵君。再说烂摊子说不定也是因为自己而起，事情搅到这地步，必须让王翦与白起出马了。</p>

过御花园时李斯已守株待兔良久，一见浩然，只觉来了救星，忙上前道：“太傅留步！”</p>

浩然见李斯脸色难看，只以为也是来说姬丹之事，扯住李斯道：“无需多言，事已办妥，我正要到王翦府上走一遭，李兄与我同去。”</p>

李斯闻言一怔，道：“嫪毐之事，太傅已知道了？”</p>

浩然愣住了，反问道：“嫪毐？！”</p>

他竟是忘了这茬。</p>

“太傅出使之时，咸阳有一浪荡子当街调戏妇人……”李斯低声随着浩然走出咸阳宫，一面匆匆说道。</p>

外患未除，内忧又起，浩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背书般连珠炮道：“名唤嫪毐，吕不韦将其阉了入宫，送给太后当近侍，谁知是个假货……只在大腿上划了一刀。”</p>

“对对对”李斯道：“原来太傅早就知道。”</p>

浩然哭笑不得。</p>

那夜李斯与浩然二人商量定了计策，李斯前去太尉府征调兵员，准备文书将印。</p>

浩然则去寻王翦，王翦在朝廷中本依附范睢，范睢告老后不愿投奔吕不韦，遂空有为将之才，却苦于不得重用，此刻一听要着自己去替蒙武，当即应允。</p>

浩然又回到宫内住处草拟奏折，只等明日早朝时呈上折子，王翦便可出征。</p>

阵前换将虽是大忌，但浩然极有把握蒙武敌不住信陵君，不定明日函谷关大败的军报便要递到咸阳。说不得只得当一次奸臣了。</p>

子辛躺在床上，全身旧疤处处，已大部分愈合，此刻像是颇有点困，道：“你如此护着那暴君徒弟做甚，当心来日翅膀硬了，反啄一口，没你好果子吃。”</p>

浩然揉了揉眉心，道：“师父为了闻仲，把昆仑山屠得干干净净都做得出，我跑这么一晚上，又算什么了。”</p>

子辛嘲道：“那可大不一样。”</p>

“好些了么？”浩然转头望去，见子辛不答话，像已睡熟了。</p>

连日奔波赶回咸阳，这天又忙了整整一夜，浩然也觉疲惫得无以复加，只抬眼望向铜壶。</p>

五更了，姬丹还未来。</p>

浩然睁着困倦微红的双眼，直等到鸡鸣，日升，却不见姬丹人影。</p>

少顷到早朝时，浩然终于坐不住了，为子辛拉好被褥，随手取来奏折，抽出叠在袍服下的笏板，亦不换朝服，就这么匆匆赶往金殿。</p>

殿下群臣站立良久，未见嬴政朱姬临朝，吕不韦更是不见人影。</p>

“今天怎么了？大王呢？！”浩然蹙眉道。</p>

群臣议论纷纷，几名老臣围上前来与浩然寒暄，浩然敷衍点头，却见一宫人上前道：“储君有令！今日罢朝！”</p>

百官登时炸了锅，当即便有一武官道：“前线战报，十万火急！末将请面呈大王！”</p>

宫人显是见多了这场面，忒是油滑，道：“储君抱恙，早间已传吕相上殿，大人请在此稍候，一应军情朝吕相禀告便是……”</p>

浩然却全不把这宫人放在眼里，朝那武官道：“跟我来。”</p>

“哎哎哎——太傅你要去何处——”宫人喊道：“储君今日谁也不见——！太傅！”</p>

众臣纷纷上来拉浩然，只是拉不住，浩然带着前线来的那武官从金殿那天子门外大步迈出，过白石道，穿九龙桥，宫人一路追来，惶急大喊，直到通往嬴政寝殿那路上，宫人急了，喝道：“钟太傅——！你要欺君犯上不成！”</p>

若有子辛随行，当会提醒浩然先回头一剑，解决了那报信之人，再巧妙绕过御林军，揪出嬴政，然而此刻浩然孑身一人，只不顾身后不住尖声猛喊，大步流星，早已惊动了寝殿四周巡逻兵士。</p>

停得一停，上千御林军像是得到消息，密密麻麻排阵，各个拔剑，护在寝殿门口，为首御林军队长高声道：“钟太傅请回！储君身体不适，不见外臣！”</p>

浩然打量那领军队长，见其亦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嘲道：“胆子不小，敢在我面前用剑，谁家的小子，报上名来！”</p>

那少年不禁退了半步，不敢持剑指向浩然，抱拳道：“末将蒙恬，太傅请回。待储君起身后，末将禀告储君，定会通传，还请太傅勿要逾了君臣之礼。”</p>

蒙恬又道：“末将亲随一千四百四十人的性命，家小，都在太傅一念之间。望钟太傅成全。”</p>

言下之意，竟是接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能放浩然进去。</p>

浩然若存心找嬴政的麻烦，当不惧这区区千人，然而此刻他已懒得与嬴政多说，随手取过那武官手中军报，连同自己的奏折，对着蒙恬招了招，道：</p>

“蒙恬，待得储君心情舒坦那会，你把这两封东西给他看看，姬丹也不用放了，将军也不用换了；让他收拾金银细软，等着迁都罢。”</p>

说毕浩然把奏折军报随手扔在寝殿前的广场上，转身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