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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肃静之中,皇帝忽然起身,凭栏俯瞰众臣,只说了一个字:“杀。”
随在皇帝身边的宦官、勋戚也随之附吼:“杀,杀,杀!”
广场上,远近群臣、大汉将军齐声应和:“杀,杀,杀!”
声如巨雷,震慑人心。
百余级头颅被砍下,鲜血如一道道喷泉涌出,汩汩的流淌,在紫禁城的金砖上汇聚成几条鲜红刺目的长龙。
怀安虽痛恨这些倭寇,但见到这样的场景,依然难掩生理性的不适,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再看荣贺,早已经面色发白。但他真的可以理解,这样残忍血腥的场景如果出现在后世的电视剧里,不出半小时就会被儿童家长举报下架。
其实早在昨天,老爹是反对荣贺来观看献俘的,他只有十一岁,不该过早的见识这类场面,可其他三位师傅一致认为,皇长子非同一般人家的孩子,他极有可能是未来储君,天下福祉系在他的身上,揠苗助长也要尽快教导他成才。
怀安深感皇家教育的变态残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给荣贺讲述了自己三年前经历的那场倭乱,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些不分老幼的残暴行径。一番话说完,荣贺对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食肉寝皮。
沈聿站在班中,有些担心的看向儿子,他今天本不想带怀安进宫,可这家伙一定要舍命陪兄弟。好在两个孩子还算皮实,很快脸上便恢复了血色,午膳时饭都没少吃。
大典之后,论功行赏,进京勤王的各地守将各自得到了赏赐,皇帝宣布要重建三大营,钦命周岳任神机营副将、蓟州总兵。
相比于周岳的功劳来说,这是相当合理的升迁,可唯一让文官忌惮之处,是周岳手中有一支特殊的军队,这支军队是曹钰等人顶着层层压力,打破国朝的屯田卫所制度,让周岳自行招募、训练出来的,民间称之为“周家军”。官面上绝对不敢这样称呼,可依然不妨碍周岳在文官心中的危险程度。
让这样的军队常驻京城,并接手持有火器的神机营常驻京城,他们只觉得打个瞌睡都能被吓醒……
沈录也借此机会可以回家一趟,看看老母妻儿,在家里待到年后再回任上。
年底廷议,潜邸官员各自得到了升迁,这本是应有之意,六部九卿皆无异议,毕竟人家是从祁王府陪着皇帝苦过来的,从龙之功不可小觑。
只是沈聿升的实在有些快,礼部右侍郎兼兵部右侍郎,一年之内从正五品升至正三品,连升四级,由学官掌重权,足以算是超擢了。而这背后的一切,全由郑迁推动。
礼部为入阁的迁围之阶,郑阁老迫不及待想让沈聿入阁帮他,等不及按部就班的升迁了。
连怀安也被荫为七品承直郎,还因其通报敌情“义勇”表现,赏赐纹银百两。
怀安现在是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银子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太监手里的托盘。
不但有官袍官印,还有官防大印,他惊得下巴险些脱臼,直到老爹亲自送传旨太监出门,大哥帮他阖上张大的嘴巴。
怀安掐了自己一把,倒吸着冷气:“大大大大哥,我当官了?!”
怀铭道:“是啊。”
他又看向许听澜:“娘,我当官了?”
“是啊。”许听澜囫囵着他的脑袋,命下人将圣旨供奉到小祠堂去。
沈聿从前院回来,怀安又看向老爹:“爹。”
“你当官了。”沈聿一脸无奈的回答。
怀安眨眨眼,忽然潇洒的一甩头发:“那我还读什么书啊!”
险些被爹娘老哥当场锤死……
回到屋里,怀安才仔细询问起他的官职来。
“承直郎是什么官啊,管什么的?”怀安问。
“散官,没有实权,但可以领七品俸禄。”怀铭说着,又从桌上拿起一块牙牌交代他:“这是出入宫禁的凭证,以后要随身佩戴,还有官防印信,一旦丢失可是大罪,千万仔细。”
怀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
次日进宫,怀安也要穿官服了。
他的官服、皂靴、乌纱帽都是小号的,青蓝色的苎丝纱罗,带着祥云暗纹,胸前后背带着补子,补的是代表七品官阶的鸂鶒,反正这两个字怀安也不认识,只知道镜子里的自己很帅就是了。
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儿,就跟着老爹乘马车一起进了宫。
……
祁王自从登基做了皇帝,废寝忘食的批阅票拟,不分昼夜的垂询内阁,他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只能靠勤奋弥补。
雍王谋反的案子,三司已盖棺定论,罪证属实,雍府撤藩,雍王及王妃、世子一律赐死,府中妃嫔充入教坊。
那么问题来了,雍王妃及世子下落不明。朝廷只好派专人去安墟县寻找,此人就是前王府长史秦钰,他是朝中唯一记得王妃相貌的人。
雍王入狱后,他不但被郑阁老从都察院放出来,还受到了提拔重用,从一个前途渺茫的王府官,做到了刑部主事。
七日之后,秦钰回京复命,称雍王妃得知雍王起事失败,抱着世子投河自尽了,水流湍急,只打捞到世子的尸体。
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侄儿,皇帝心中五味杂陈,好好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被他那个愚蠢的爹给害死了。遂摆手作罢,命秦钰退下。
血脉相争酿成的悲剧,怎能不让人心情烦闷,皇帝暂时搁下朝务,叫荣贺和怀安去坤宁宫,陪他和皇后用午膳。
皇帝的御膳朴素如旧,也不同于先帝需要乐队伴奏的奢靡,所有繁复无用的仪式感都被他免了。荣贺仍像从前在王府时,大喇喇的进门,喊了声“父皇母后”,怀安则恭恭敬敬的给皇帝行礼。
皇帝命太监将他扶起来,叫到面前,笑着打趣他:“小孩儿家家的,谁教你这一套礼数?”
怀安十足认真的说:“我爹说,陛下如今是皇帝了,礼不可废。”
皇帝却直接拆台道:“不听你爹的,朕还缺人磕头不成?以后私下里不必来这一套。”
怀安权衡了片刻,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来:“您是皇上,臣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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