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响亮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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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本来黑压压挤满了人, 有今夜的客人，也有原本奉命来捉云乘月的人。但现在，他们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开, 再推开。</p>

窗边清清静静，只留了干净的灯光, 还有两个对视的人。</p>

荧惑星官的笑容里有某种危险的东西。</p>

“你这灵力、书文，都是奇遇教你的？先说好, 我不信。”</p>

压力之中, 云乘月直视着他。</p>

然后，她认真地点头，没有任何犹豫。</p>

“就是奇遇教的啊。不然呢？”</p>

她的语气相当笃定，甚至还有点奇怪，仿佛在问：你怎么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p>

云乘月不喜欢也不擅长说谎, 所以她说的是没有丝毫掺假的大实话。只是她没说，奇遇是活的，就随时跟着她, 还很香。</p>

荧惑星官定定看她片刻, 眸中锐光忽然散漫开去。</p>

他打了个响指：“也是哦！倒也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奇遇。”</p>

也不是没有？</p>

云乘月眨眨眼, 恍然：“你刚刚在诈我。”</p>

荧惑星官不说话，只对她嘻嘻一笑：“毕竟少见嘛。当官办事，还是得尽责一点, 是吧？”</p>

虽说还是问句, 他却已经放过了这个问题, 只漫不经心一伸手：“你的临时身份文书，拿来我看看。”</p>

云乘月看看他的手，意识到，他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p>

她略安下心来, 也就从善如流，将文书递过去：“给。”</p>

这平稳的动作、神态，令她显得更加可信——至少荧惑星官这么觉得。</p>

他接过这薄薄的、印有官府暗文的文书，随意扫了两眼——尤其是末尾的“户”字书文之影。</p>

“原来如此。”</p>

他根本没拿笔，甚至都没亲自碰那文字，只这么随便看看，就点点头。似乎彻底明了其中记载的内容。</p>

“奇遇，还是野生的。”他感慨地抖了抖文书，“云二小姐好运道。”</p>

说罢，他忽地单手一扬。</p>

被他握在手里的临时文书一颤，即刻被夜风卷走。</p>

被卷走的不仅仅是夜风，还有二楼地板上散落的朱雀本《云舟帖》碎片。</p>

夜风忽骤，吹得几张纸“哗啦”作响，也引得地上的人们抬头看去。</p>

——那是……朱雀本碎片？！</p>

就在这声音刚刚响起时，淡红色的、星光般的雾气再次弥漫。</p>

暗色火焰笼罩了空中翻飞的纸张碎片，仿佛赋予了它们最后的生命力；火团飞在夜空中，如无数翩翩坠落的蝴蝶。</p>

人群中惊呼起来。</p>

——坏了也不用烧啊！</p>

——补一补还是有可能的啊！</p>

——谁烧的？！</p>

——是星官大人！</p>

——这败家……</p>

——嘘！！</p>

不少人看得目眦欲裂。</p>

荧惑星官却彻底笑起来，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p>

“没用的东西，烧了就烧了。”</p>

青年懒散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又道：“验证过了。身魂相合，无有伪造。这位正是云府二小姐，也是朱雀本的继承人。”</p>

“人家自己的东西，想撕就撕，谁有异议？”</p>

夜色安宁，无有异议。</p>

谁敢对五曜星官的判断有异议？嫌日子太好过吗？</p>

唯有云乘月侧头。她心里想，可你不还是问也没问一声就烧了别人的东西？</p>

青年好似听见了她的心音，回头对她又一笑。</p>

这时候，半空中燃尽的飞灰里，却又生出了一枚光华温润、隐带金光的玉简。</p>

荧惑星官伸手一招，便抓过了半空中的玉简，又将之递给云乘月。</p>

“喏。”</p>

他示意。</p>

云乘月没有马上接，而是问：“这是什么？”</p>

青年笑得眯起眼，炫耀似地：“司天监预备役才能有的身份牌！”</p>

“有了这个，等你将来修行有成，就是司天监的人。”</p>

他的声音不大，却轻盈地飞去了无数人耳边。</p>

也听呆了无数人。</p>

云乘月问：“那修行不成呢？”</p>

“自然作罢。不过，这却不太可能。”</p>

青年悠悠道：“虽说你目前实力尚浅，不能加入司天监。但能一眼观想天字书文的人，来日必定前途无量。所我得预定一下。”</p>

“另外……”</p>

人群更加竖起耳朵。</p>

荧惑星官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这严肃里带着神秘，因而又显出一分格外的庄严。</p>

“听好。”</p>

“你展示出的书文修行天赋，经我确认，当属天下第一流资质。”</p>

“故而，我，虞寄风，作为司天监五曜星官之一，在此推荐宸州浣花城人氏云乘月，于来年二月入读明光书院。”</p>

他肃声宣布：“名额既定，无有更改。”</p>

好似有一柄无形之锤落下，震得长街倏然安静。</p>

连风也静了，唯有街边尘埃裹着落叶抖动。</p>

过了好一阵，才有嗡嗡的议论声发出。</p>

——明光书院？</p>

——竟是明光书院？</p>

——是那个书文风流天下第一的明光书院！</p>

——现在能去明光书院？未来能去司天监？这……</p>

——那云二小姐，岂非一步登天？</p>

一步登天……</p>

书文修行第一流的资质、第一流的书院……还是五曜星官亲自推荐！</p>

即便是明光书院，也从不会拒绝五曜星官推荐的人选。</p>

那岂不是说，云二小姐已经铁板钉钉走在一条金光灿灿的康庄大道上了？</p>

那，那这……</p>

有人喃喃地，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那这样一来，谁还想嫁聂七爷啊……”</p>

他的同伴赶紧捂住了他的嘴。</p>

然而，无数人在沉默中得出的共识，又岂是这样容易遮掩的？</p>

一道道目光，之前曾怀着轻浮的暧昧，盯向云乘月。此时，这道道目光却像赤礻果礻果的长鞭，猛地甩向了聂七爷。</p>

长街上，聂七爷面无表情，脊背仍然笔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p>

他仍旧注视着楼上少女的侧影。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对美丽的欣赏和征服欲，而变得相当凝重。不像在看美人，而像在审视重大危机。</p>

云乘月却没有看他。从始至终，她都没太正眼瞧他。</p>

她终于接过了玉简，正仔细观察。</p>

约莫她小半个手掌大的白玉静静躺着。正面刻着练成线的北斗七星，反过来后，就看见右下方刻着的三个小字：云乘月。</p>

要不要收下？</p>

她抬起头，撞见虞寄风的笑脸。</p>

两人对视片刻。</p>

云乘月沉吟道：“这身份牌……能当正式身份文书用吗？”</p>

司天监预备役身份牌，听上去很厉害，但听起来也挺麻烦的。</p>

虞寄风笑眯眯：“不能。”</p>

云乘月伸手：“哦，那还给你。”</p>

华而不实，树大招风。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万一有人心怀不轨，为了身份牌截杀她怎么办？</p>

一言以蔽之：目前没用，拿着还烫手。</p>

不要？荧惑星官陡然一呆。</p>

他愣在原地，瞪着云乘月，也没伸手去接。</p>

两人大眼对大眼，又对视了一会儿。</p>

青年唇角抽了抽，眼睛更略略睁大了一些，看看云乘月，再看看她手里的玉简。</p>

“你……居然有人不要？！”</p>

他蓦地提高了声音，引得四周议论嗡嗡。</p>

云乘月仍旧安然地看着他，还有些歉然：“谢谢你，不过我需要的是正式身份文书。”</p>

见她不是开玩笑，青年唇边的笑彻底扭曲起来。</p>

要是换个人，还不高兴疯了？这小丫头真是、真是……</p>

真是见了鬼的和宋幼薇很像！</p>

荧惑星官无奈地揉了揉头发。</p>

“……我开玩笑的。这就相当于身份文书。”他一脸牙疼地说，“而且这是特殊身份文书，去很多地方都享有特殊的便利。上头有你的书文波动标记，别人抢了也不能用。”</p>

“况且，抢夺司天监的东西是重罪中的重罪。很少有人有这个胆量。”</p>

他解释得很详细。这样云乘月就没什么疑问了。</p>

原来是不烫手的好东西。</p>

她立即收回手，将玉简笼在袖中，真诚微笑：“好的，谢谢你，麻烦了。”</p>

荧惑星官隐隐也松了口气似地，隐蔽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微微撇嘴：这老头，自己不敢出来，就指使他。要是事情没办成，他不知道要被念叨多久。</p>

她又问：“那个明光书院……”</p>

荧惑星官脸一皱，语速飞快地抢话：“是很好的书院去入读只有好没有坏人人都想进！只要进了明光书院，未来就有极大可能去白玉京的书院就读，因为白玉京的书院不收第三境以下的弟子！”</p>

“好，那谢谢你。”云乘月笑眯眯。</p>

这倒是意外之喜。总归她要修行书文，明光书院听上去很不错。</p>

现在，她今夜要做的三件事已经完成了两件。现在还剩下一件追查凶手的事……可这事线索太少，也不好现在麻烦这位捉摸不透的星官。</p>

何况……</p>

到现在，薛无晦也还是没有说话。</p>

她侧耳听了听，只听到一点风吹过的声音。</p>

云乘月止不住有点忧心。他没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