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如同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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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梦境, 叶蓁的描述非常的简洁。但经过昨晚一夜，周嘉鱼却敏锐的感觉到她对梦境的内容有所隐瞒。</p>

“被狗吃了？怎么个吃法？”沈一穷问了句。</p>

“就是在斗狗场里失败了……被狗吃掉了。”叶蓁言语十分含糊，似乎并不愿意仔细描述其中内容。</p>

林逐水闻言却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其冷淡的态度，让桌子上的人都感觉出了点什么。</p>

叶蓁见林逐水不说话, 面容上浮出些许焦躁之色，看来这要是遇到了一般的风水先生, 估计她早就开始发飙。但奈何眼前的人却是她不敢动的林逐水，所以最后叶蓁只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挤出了一个不太甜美的笑容：“林先生, 您看……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结束呀。”</p>

林逐水早餐只喝了一点桌上的粥, 听到叶蓁的话, 道：“吃完饭带我去你埋狗的地方。”</p>

叶蓁道：“埋狗的地方……？”她有些疑惑，“去那里做什么？”</p>

林逐水懒得解释：“去就是了。”</p>

叶蓁点头说好。</p>

“还有。”林逐水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今天早晨记得给笼子里的狗喂一顿食，要喂最好的肉。”</p>

叶蓁听到这话，赶紧掏出手机给狗场打了过去, 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喂养笼子里的狗，那头的饲养员显然也有些害怕, 叶蓁的态度却是相当不耐烦，她对着电话道：“你要是实在害怕就把东西丢在笼子边上，用棍子塞进去也行——再怕我就换人了。”</p>

狗场的人这才应下，叶蓁随手挂断电话, 对着林逐水讨好的笑着：“林先生，我已经让他们去喂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走？”</p>

“吃饱了再说。”林逐水的淡定倒是和叶蓁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虽然叶蓁这人很糟糕, 但食物的味道倒是不错，周嘉鱼吃了一笼灌汤包，又喝了粥，啃了虾饺和几个银丝卷，这才饱了。他吃东西的时候一只注意着叶蓁旁边的舅舅，发现他也没怎么动桌子上的食物，看起来像是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喝了点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放下筷子陷入沉默。</p>

两人的目光偶尔交汇在一起，周嘉鱼在他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昨晚的狂躁，里面只有夜幕一般深沉的黑色。</p>

“走吧。”快到九点半了，众人都吃得差不多，林逐水才开口提出要走。</p>

叶蓁如释重负的起身，道：“埋狗的地方就在狗场旁边，我们坐车过去，一会儿就能到，很近的……”</p>

林逐水点点头。</p>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叶蓁口中所说的埋狗的地方。其实所谓埋狗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片环境非常糟糕的垃圾场，最近天气又热，还没靠近，就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道路两旁的垃圾和污水，都让人不愿靠近这里。</p>

叶蓁眼神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厌恶之色，用手捂住口鼻道：“林先生，就是这儿了。”</p>

林逐水从下车开始表情就很冷，这会儿语气更是冰的吓人：“你们连埋的功夫都省了？”</p>

林逐水还没说话，林珏对着叶蓁便是一顿冷嘲热讽：“见的人多了，我倒是越来越喜欢狗。”</p>

叶蓁脸上略微有些难堪，咬咬嘴唇没敢反驳，她也看得出来，真把林珏惹毛了，自己这事儿也得黄。</p>

这个垃圾场太恶心了，几人走进去之后，果真在里面发现了几条狗的尸体。只是这些狗的尸体都比较瘦小，身上也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像是被狗场淘汰下来的品种，因为太瘦弱没什么肉，也没有拿去喂食同类。</p>

林逐水一直在往前，直到到达了垃圾场的最深处，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用打火机点燃。</p>

珠子被点燃后，散发出淡淡的檀香，这香气并不浓郁，却迅速掩盖住了垃圾场那浓郁的臭气，让周嘉鱼不由的松了口气。</p>

沈一穷在旁边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向叶蓁的眼神像看苍蝇似得，连靠近她都不愿意了。</p>

珠子烧成的灰烬，也洒落在了被垃圾污染的土地上，林逐水嘴里轻声念着什么，片刻后，他的脚步忽然顿住，弯下腰用手轻轻的刨去了路边一个小小土包上的浮土。</p>

浮土尽去，下面竟是露出一个犬类的头骨，那头骨的颜色呈现出墨一般的黑，还带着些许光泽，乍看起来竟不像是骨骸反而更像是某种工艺品。</p>

“这是什么？！”叶蓁看到这头骨吓了一跳，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p>

林逐水表情依旧不咸不淡，伸手将那头骨从土里挖了出来，然后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p>

之前林逐水来这里的时候，就说明了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头骨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言之物。</p>

“逐水，这是什么？”林珏疑惑的问了句。</p>

“听过阴犬么？”林逐水说。</p>

“听倒是听过。”林珏道，“是那种传说在黄泉路上食人灵魂的恶鬼？”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张了张，“可是这种犬……”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叶蓁，随后重重的抿了抿唇。</p>

“林先生，就是这个东西在作祟吗？”叶蓁忐忑的问。</p>

林逐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漆黑的头骨，竟是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感。</p>

“那我没事了？”似乎是觉得过程太过容易，叶蓁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p>

“当然没有完。”林逐水道，“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做。”</p>

叶蓁道：“什么？”</p>

林逐水说：“第一，撤掉狗场，以后不能参与任何和斗狗有关的事。”</p>

在性命面前，爱好被抛弃的倒是挺干脆，叶蓁连声称好，又问：“那第二件事呢？”</p>

第二件事……林逐水却是说出了一句大家都没想到的话，他说：“杀掉笼子里的狗。”</p>

叶蓁听到林逐水这话瞬间瞪大了眼，她道：“可是我之前杀了几条，就一直做噩梦，这下要是把他们全部杀了，会不会……”</p>

林逐水说：“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把他们留着。”</p>

显然叶蓁也并不下留下那一笼子的怪狗，她的表情纠结极了，最后道：“林先生，我是相信您的，但是我的内心实在是有些不安，您可以再受累，在这里多住几天吗？”</p>

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周嘉鱼本以为林逐水会直接拒绝，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应了下来：“可以。”</p>

叶蓁松了口气。</p>

这次连林珏脸上都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林逐水会这么好说话。</p>

叶蓁则是露出喜悦之色，道：“林先生，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快走吧，这里这么脏。”</p>

众人转身离开。</p>

沈一穷和周嘉鱼悄悄的咬耳根，说先生为什么会帮着叶蓁啊。</p>

周嘉鱼道：“你确定先生是在帮她么……”</p>

沈一穷说：“什么意思？”</p>

周嘉鱼说：“我倒是觉得，先生是和那群狗做了什么交易。”</p>

沈一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昨天林逐水进狗笼子之后发生的事儿，林逐水的的确确蹲下了身，看起来像是和笼子里的狗进行了交谈。</p>

沈一穷道：“如果真是这样，我真是好奇先生和狗达成了什么协议。”</p>

不光是沈一穷，可以说他们这几个人都挺好奇的，但碍于叶蓁在场，也不好发问，只能憋在心里。</p>

回到叶宅之后，叶蓁便提出要去解决掉笼子里的怪狗们，她委婉的询问林逐水，用什么方法比较好。</p>

林逐水说：“电击吧，最好一击毙命，给予的痛苦越多，怨念残留的越久。”</p>

叶蓁说好，马上让人安排，又问林逐水要不要现场。</p>

林逐水点点头，示意可以去。</p>

林珏却是不乐意了，说：“逐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天儿这么热，我才懒得跑呢。”她说着天热，其实内心大约是不想看见那些怪狗被处刑的场景。</p>

“好。”林逐水又问几个徒弟，“你们去么？”</p>

徒弟们倒是没敢想林珏那么任性，但是脸上都有点不忍之色，特别年纪小的沈一穷，脸色臭的要命，但还是说自己要去。</p>

几人刚到狗场，叶蓁安排的杀狗的人也来了，看着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杀狗而是在捕杀什么大型食肉动物，从头武装到了脚。</p>

周嘉鱼到了笼子前，再次看到了笼中披着黑发的怪狗，也不知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和昨天比起来，这些狗身上少了一种戾气，反而透出平和的味道，好似完成了什么心愿似得。</p>

林逐水站在笼子门口，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栅栏，道：“安心去吧。”</p>

领头的那条狗慢慢的挪到了林逐水的面前，它用那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笼子外面的人，黑眸中沉静如水，竟是有几分深沉的味道。</p>

叶蓁根本不敢和它对视，她撇开了眼神，嘴里道：“林先生，可以开始了吗？”</p>

“嗯。”林逐水说。</p>

身旁的工人拿着高压电.击.枪，慢慢的走到了笼子面前，打开了笼子上的铁锁。叶蓁后退了几步，显然是在害怕笼子里的狗趁着这个机会冲出来。但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笼子里的狗们，情绪平静的近乎有些诡异，它们蹲在原地，神情冷漠看着靠近的工人，似乎一点也不打算反抗。</p>

叶蓁从这寂静之中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微微转过头，看向了笼中的狗，却是刚好和它的目光对上了。</p>

那如深渊一般的黑色，让叶蓁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压抑着的恐惧一下子爆发了，她尖叫着道：“杀了他们，快点杀了他们——”</p>

工人们动手了。</p>

高压电.击.枪重重的击打在了怪狗们的身上，怪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片刻，瞬间没了气息。</p>

一条，两条，好似割麦子似得，几十条怪狗成片的倒下，直到临死前，他们都未曾动弹片刻，仿佛已经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像，若不是那一声惨叫，恐怕都不像有生命的活物。</p>

不知何时，不愿看笼子里景象的叶蓁扭过了头，她的眼神之中并无一点慈悲或者怜惜，只能看见轻松。</p>

眼前这些变异了的大狗，于叶蓁而言只是负担，此时能将这些包袱甩掉，她高兴起来，似乎也是正常的事。</p>

最后一条狗也倒下了，屠.杀的场景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的安静，仿佛是一部默片。工人们想象中激烈的反抗也不存在，他们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心满意足的脱下了防护服。</p>

“林先生，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呀？”叶蓁询问。</p>

“厚葬了吧。”林逐水道。</p>

叶蓁点点头，吩咐了下去，让人选一块墓地把这些狗全部埋了，她犹豫片刻，小声道：“林先生，这些狗能火葬吗？”</p>

林逐水道：“可以。”</p>

看来叶蓁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想用最干净利落的方法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既然都烧成了灰，那应该不会出意外了，她心满意足的想着。</p>

当天晚上，叶蓁担心的噩梦并没有来袭，她睡梦沉沉，好似已经被人从诅咒里拯救了出来。</p>

和她形成了对比的是周嘉鱼，他没有进屋睡觉，而是站在阳台上抽烟，白天的那一幕里，那些倒下的怪狗和他梦境里斗犬的身影交汇融合，让周嘉鱼内心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烦躁。</p>

“还没睡？”林逐水的声音居然从周嘉鱼身后传了过来。</p>

周嘉鱼惊讶的回头：“先生？”</p>

“在做什么？”林逐水缓步走到了周嘉鱼的身边。</p>

“没，我在想白天的事儿。”周嘉鱼说，“先生，那个叶蓁遇到这些情况，不都是她自找的么。”</p>

林逐水说：“自然是她自找的。”他顿了顿，随后一语挑明了周嘉鱼想说的话，“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她？”</p>

周嘉鱼说的对，他又道：“先生，其实昨晚，我做个了梦……”</p>

林逐水说：“梦见什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