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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里村,是祖洲百村之一,不似那几个有名的村落,古圣先贤之乡;也不同其他各村,玉树琼花之亩。村里只有橘花和橘子,各家各户皆有橘林,当下橘子丰收,各户都忙着采摘,好换了银钱过冬。不过除了秦娴二人,其他人也并非都是如此。
村头橘树下,一老头盘坐在磨盘之上,脚边放满了麻纸,老者不停地在每张纸上刷着浆糊,再卷起,又用满是老茧的双手将纸筒小心翼翼地粘合在早就扎好的竹骨上,一个纸人便扎好了,虽说没有眉目,但却比平常见得要大上许多。
只这半天功夫,磨盘边便已是摆满了,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老人只顾扎着纸人,不知何时身旁站着一青袍年轻道人,盯着老人端详了一会,掏出腰间册子翻开,并说道:“阴功不可日日积,七十一上惹烦恼。”见老人充耳不闻,继续道:“阴阳之隔,福灾不相互,实为难遂意,老人家不要再扎了,安稳生活便好,勿念其他。”
老人停下手中活,抬头用浑浊而又通红的双眼看着年轻道人,似是许久不曾开口,沙哑道:“小师傅可知什么打鬼最是疼?”
年轻道人先是一愣,随即道:“道蕴法器皆可,但要说垂手可得,那便是柳枝,‘一柳一寸’,十击即灭。”
老人眼露精光,道了声谢,连忙起身,许是坐得太久,起身踉跄险些坠下石磨,幸好被年轻道人扶住,将老人扶下石磨,年轻道人问道:“老人家可是去摘柳枝?”
老人略微颔首,年轻道人道:“可这祖洲奇花异株无数,却唯独没有柳,您去哪里摘?”
老人口中喃喃道:“有的……有的……”便辞了年轻道人步履蹒跚的朝着野橘林后的鼎山行去。
……
秦娴二人一路打闹,路过秦娴家橘林时,正有一妇人在林中摘橘,身形瘦弱,不施粉黛,虽说嘴角带笑,却也难掩眼角心事,使人心生怜意,身后满满一木板车的橘子,更是让人觉其辛苦。
莫七迦道:“红姨在收橘子,我们去帮忙?”
秦娴看了眼,并未答话,转身就走。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娴儿,屋头有饭,记得吃。”秦娴身形一顿,便又加快了步子,一转眼消失在了林边。
红姨便是秦娴母亲。秦娴四岁随母亲乘商船来到祖洲卖花里村,初到时,各村闻听母子二人并非采买,而是要落脚此处,各村不知为何都不接纳,孤儿寡母只得在橘山下搭了简易草棚住下。饶是如此却也不行,时常遭到村人驱赶,秦母倒还好,秦娴年纪尚小,禁不起折腾,入冬便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如今身子虚弱,故而打架靠一股不怕死的劲儿。
后来秦母去了趟栗子村跪了一宿,第二日,卖花里村献老头便找上秦母,为其在村尾寻了一院屋舍安置,虽破旧却也挡风遮雨,不过村人对母子的敌意并未消减,直到学堂张先生出面做保,方才正常生活。
再后来秦母跟隔壁邓婆学媒四处奔走,邓婆走后,秦母逐渐成了附近最有名的媒婆,人人都唤声“红娘”,只是经年的奔波各村,对秦娴疏于照顾,虽说这些年挣下些许谢媒钱,也置了几亩橘林,但秦娴却是整日游手好闲,与她也无话可说,每念及此,秦母眉头便是紧蹙。
莫七迦有时也不明白,秦娴为什么对自己母亲如此态度,在自己看来,红姨善良温柔,对秦娴又好,要是自己娘亲,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只是这话与秦娴说不得。那只好转移秦娴注意力,便道:“我们先去哪里?”
秦娴道:“去谷子村。”
这边年轻道人将书册塞回腰间,一边帮老人将散落的纸人归拢放好,一边口中无奈道:“来这里已经几日无‘米’入册,再这样下去回去该遭师傅责备了,需尽快找到‘香米’。”收拾完纸人,正欲离开却见秦娴二人与扎纸老人错身而过,往这边走来。
莫七迦指着磨盘边的年轻道人,叫道:“看,是那个道士。”不用莫七迦提醒,秦娴也看到了,便气冲冲地寻上前去。不等秦娴开口,年轻道人率先抱礼,并道:“小兄弟你我有缘,又见面了。”
“谁同你有缘,说,是不是你给我施了邪法?”秦娴道。
“小兄弟何出此言呐?况且小道也不会什么邪法。”年轻道人无辜道。
“不是你这牛鼻子还有谁,前脚咒完老子,今日小爷便诸事不顺,还敢说跟你没关系?”秦娴一手揪住年轻道人衣领道。虽说年轻道人年长一些,但秦娴打小便比同龄高些,以至于现在身材修长,如今这般姿势恶狠狠地责问也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年轻道人也不恼,只是轻笑道:“看来小兄弟是没听贫道所言。”
秦娴举拳欲打,年轻道人忙摊开双手,道:“我可不会打架,小兄弟莫要冲动!”秦娴不理会,待拳头快要落到年轻道人面颊时,被莫七迦从身后抱住,并听其说道:“秦哥儿且慢,咱不正要寻些奇物嘛,看这外来道人有无,当是抵过了。”
秦娴略一思量觉得莫七迦说得有道理,外来人定有些他们没见过的稀罕物,倒是可以借机敲诈一笔,秦娴对莫七迦赞赏道:“我发现你今天出奇的聪慧,开窍许多啊。”
莫七迦挠头道:“哪里哪里,不可与秦哥儿比。”
秦娴放开揪住年轻道人的手,拍拍其胸膛,并帮其整理衣襟。不怀好意地笑着唤来莫七迦一同对年轻道人上下其手。
年轻道人满脸不可置信,竟有人抢劫道士,天可怜见,世道、人心皆不古矣!
摸索了半天,除了腰间书册,这个道人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秦娴压抑着怒气道:“东西呢?”
年轻道人回过神,道:“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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