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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泰带着一百个汉兵留在江城维持秩序,田蒙和一百多个汉兵带着三车加工好的烧鸡往葫芦谷去。
路上两个汉兵说话。张三说:这么好的烧鸡给图兰人吃,真是可惜了。
李四说:我们清扬将军可不只是武功盖世,这仁慈劲儿也是一流的,田将军,没遇到我们清扬将军对敌军这么好的将军吧。
田蒙还想着把狗都杀了的王爷,对李四的话只是“嗯”了一声敷衍过去。他心想,何苦呢非要宁折不弯,图兰皇帝到最后说不定也要向司马清扬求饶呢。
这司马清扬就是图兰人的劫数,别说他是横空出世,就算他是在图兰人的眼皮底下长大,也一样拿他没办法。想到这里田蒙又想起了家乡,草原多好啊,像掉落在大地上的绿色的天空一样,牛羊群就像各色的云彩,非要跑到别人家的地盘上来自寻苦吃,自寻死路。
到了葫芦谷口田蒙向清扬禀报三车烧鸡已经送到。清扬从车上拿起一只鸡,撕下一只鸡腿,先是闻了闻,说道:好啊,江城师傅做的烧鸡就像即州师傅做的酒一样地道。说完把鸡腿在叶宁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到自己嘴里。清扬吃完一只鸡腿说:田将军你带上几个士兵到谷里把烧鸡发下去,士兵们都饿坏了。
田蒙没想到这些烧鸡真是给图兰士兵们吃的,他跪下替饥饿的士兵给清扬磕了头。
田蒙眼含热泪的去给士兵们分烧鸡,一进谷口,田蒙喊道:兄弟们有好吃的啦。
士兵们身体里不多的力气都给了嗅觉,烧鸡的香味似乎都有了声音,有了翅膀,甚至有的手脚,在他们鼻子下面飞过,绕着每一个人的鼻孔和饥饿的肚子,还和他们的耳朵说甜美的情话。
田蒙本是想给大家分着吃的,一个人能吃几口也挺好的,可他万万想不到,饥饿的人眼里除了吃的什么都没有,什么将军的命令,在他们眼里耳朵里都成了泡影。
几车烧鸡一拉进谷里,那场面就像鱼食往鱼塘里刚撒下去,整个鱼塘的鱼都围了上去一样,鱼的数目大大的多出了鱼食的数量,势必会形成没食的鱼从别的鱼嘴里挣食的局面。
对于跑在前面的抢到烧鸡的人,他们无疑是幸福的,比分得一宗财宝,怀抱心仪的女人不知幸福多少倍。他们大口的咬下久违的喷香的鸡肉,像早晨妈妈就出门去赶集到了很晚才回来,一天没吃东西的孩子含着那喷着香甜的如汁如头儿,贪婪的吸允着。
好不容易挤到装烧鸡的车前,可发现车上已经空空如也的士兵们绝望的就像听到自己被判处死刑的囚犯,一刹那间他们几乎要晕死过去了;很快他们所剩不多的思维告诉他们,他们不是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命运依然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于是他们开始到有鸡的人的手里去抢,可谁肯轻易撒手手中的至宝呢。
从第一个拔出让他们防身用的刀捅向掠夺者开始,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就开始了;刀捅进瘦骨嶙峋的身体,被捅者惨叫着,但他尽量不让惨叫过多的消耗自己不多的体力,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去夺过捅他的人的手中的烧鸡吃一口;有的挨了刀的人,即使身上挨了刀,手还死死的抓着烧鸡,直到被刺中了要害,生命彻底终结才肯放手。
没尝试过饥饿的人绝想不到这种感觉对人性有多大的破坏性,人彻底都变回了兽类的原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一口吃的不惜残害并肩作战的兄弟的生命。
田蒙站在刚才满满的装着烧鸡的车上,看着下面的厮杀,这种场面他们即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熟悉的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厮杀,陌生的是这么多自己人在一起厮杀。
曾经是为了攻城略地奋勇杀敌,现在为了一口吃的自相残杀。到现在他才明白司马清扬让他给士兵分烧鸡是个阴谋。
田蒙大喊住手,这是阴谋,饿昏了头的人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能听见他们的将领在喊什么,再说了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阴谋阳谋呢。
人群中重复着这样的画面,手里有鸡的人刚要吃一口,幸运的能咬上一口,就不知被从哪里来的刀或从后背或从前胸或脖子刺中,然后杀人者抢过烧鸡刚想吃,又被不知哪里来的刀刺中了后背或者前胸或脖子,人像遭了冰雹的庄稼一样分散的倒下去。
这和一般的战场还有一个区别,只有惨叫声,没有喊杀声。曾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曾一起把酒言欢的哥们儿,昨天还一起拉呱的朋友,今天都成了敌人。
田蒙在装烧鸡的车上跪地痛哭,戎马一生,不知看过多少场厮杀,他以为见多了杀人后,心就变成了铁石一样,坚硬、没有温度,冷酷、没有感情,可面对这场刺杀他心里的凡人的感情又复活了,让他悲痛的不只是士兵们之间自相残杀,是自己面对一个新崛起的巨人对手的无能为力,和此时此刻的前所未有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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