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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从来都没想过,害死蒋椿,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此地大快人心,也如此绊人心。
十四岁之前的她,拥有着人生最巅峰的辉煌,从小成绩优异,年年拿优秀干部、三好学生的她,向来是父母的骄傲。
她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作文里刻画着“幸福”的模样,母亲作为一名优秀老师的兢兢业业,父亲开了一间小卖部勤勤恳恳,每天回到家她都能吃到父亲做好的饭菜,功课的问题母亲也可以孜孜不倦地解答。
那时的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她聪明有潜力,母亲也肯为她花费心力,让她涉猎诸多领域,钢琴、网球、滑雪、夏令营……在这个小镇里,她几乎拥有着最顶尖的教育资源。
那天的网球课刚结束,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父母的吵嚷声——
隔着老旧的铁门,她听到父亲气急败坏地骂着“没用的娘们,老子早就受够了!”,随后他暴躁起身摔碎了盘子,“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谢凌听到父亲气冲冲的步伐挪到门口的声音,面前的铁门乍然开启,不知为何,她的脚下忽然没了任何支撑,瞬间瘫坐在了地面上,无措地仰起头……
这是她一次听到母亲哭得那样声嘶力竭,也是第一次听到父亲咆哮得如此骇人。
蒋伟没想到女儿会在门口,但很快没头没脑地朝身后来了句:“我们走!”
谢凌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拥有着与自己同样上挑的丹凤眼型——那是遗传自父亲蒋伟的眼睛。
他们走后,她颤抖着进了家门,看到母亲伤痕累累的手臂,还有那满地散落的碗碟碎片,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母亲的伤也打在了自己身上,而地上的碎片,也仿若被吞咽进了嗓子眼里……
可蒋椿的那双眼睛,像一副烙印,烙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之后没多久,她美满的家庭破灭了,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母亲谢青,也跟着改了姓。
原来父亲蒋伟早就有了外遇,甚至连私生女都六岁了,而外遇的对象,是个经常光顾小卖部的女客人。
她对那人还有点印象,放学到家总是能看到她在那里挑零食,甚至有几次,谢凌还帮她去叫了蒋伟来结账……
呵。
她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始作俑者呢
上了高中的谢凌,成绩依旧如当初那样名列前茅。连班主任都不吝夸赞,对她寄予厚望——绝对是颗冲全国一二高校的种子选手。
那时候她暗自下了决心,她一定要考出去,离开这个小镇,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光芒,让母亲得偿所愿,让父亲追悔莫及。
她本以为会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最后三年,可惜命运的玩笑像个阴霾,接二连三地朝她袭来——高一暑假刚开始,母亲就遭遇了意外的车祸,当场毙命。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而更加讽刺是,她那天还拿着暑期赴美夏令营的报名表,这是学校千载难逢的项目,如果她能去,将来对申请国际学校的资质上锦上添花。
妈妈的知道的,她说好今天回家给她签字,资金这块不用担心,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凌凌啊,你这么优秀,就该去更大的平台!妈妈支持你,你不该在这里蹉跎。”
谢青的眼里跳跃着对女儿无限的憧憬,那是谢凌在那段时光里唯一的慰藉。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因未成年,她的抚养权再次落在了亲父手上,她也彻底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去什么美国啊你就没那命,少瞎花钱了!”
“这是我妈答应的,你没资格动她的钱!”
“放屁!”蒋伟急得满嘴喷沫,也不掩他心底的窃笑,“当时离婚分财产的时候,她手里的子儿一半都是我攒的,现在拿着老子的钱在你这赔钱货面前逞英雄呢!那臭娘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有本事,将来自己挣钱去啊!少打我钱的主意,谢青是一寡妇无事一身轻,我可不一样,老子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现在还多了你一个拖油瓶……
“还没成年的一臭丫头,正经在家考个大学怎么了能不能给你爹省点心!”
在那一刻,射进她生命中的那束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羞辱和黑暗。
她注定成为蒋家的局外人,后母不待见是常事,这个妹妹也是个蠢而不自知的。
蒋椿知道这个姐姐优秀,却从未真心夸赞,反倒是冷嘲热讽着诋毁:“成绩又不能当饭吃,将来真赚了钱给家里才是真有用。”
她的继母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快要透出蜜来。
她更想要逃离这个小镇了。
过去是想要证明自己,可现在,只是想要逃,逃得远远的。
她再也不想见到这群人,这样的生活像溺水般窒息。
终究上天还是垂怜于她,高考那年她如愿以偿地拿了他们镇的状元,考入了首都大学。
蒋伟送自己走那天喜笑颜开,一路上恨不得在他的小破车上拉条横幅,让整个镇的人都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好女儿。
上火车之前,他不忘殷勤地帮女儿搬行李,千叮咛万嘱咐:“凌凌,好好上学,毕业了赚了钱,也算你爹没白辛苦养你!”
而继母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来句:“首都那边花销大,你可别总想着花钱,眼看着你也成年了,首都机会多可以去打打工,将来上班也好有个经验,也多想着点椿椿……”
谢凌默默地白了她一眼,蒋椿却开始对她格外殷勤:
“哎妈!那我可以去首都找姐玩吗听说首都那边的人都很时髦呢”
谢凌却没来由地说了句:“想时髦怎么不去丰海啊遍地都是金子。”
一语成谶,她毕了业后,知名酒店集团丽行向她抛来橄榄枝,她毅然决然地来到了丰海,这一呆,就是整整八年。
而离开家的这几年间,她的妹妹蒋椿也没少麻烦自己。
大学期间就不少来首都骚扰她,她知道,这都是继母的算盘,每次来都只给蒋椿出来的路费,吃喝玩乐住和返程的钱,明摆着就是要让她全包,她兼职赚的杯水车薪根本经不住这几遭折腾……
后来她去了丰海工作,这个蒋椿竟也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自己就考了丰海大学。
听说她的成绩从来都是专业垫底。谁让她听了那没什么见识的父母的话,人云亦云,读了什么法学,说出来好找工作,年薪百万。
她嗤之以鼻,就蒋椿那草包的模样,将来谁找她做法务咨询,简直就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
但读了大学的蒋椿,对她的“依赖”也几乎可以说是变本加厉,专业课是没什么长进,夸夸奇谈倒是精进不少,每次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赶不及地大喇叭给身边人,生怕室友看不起她。
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跟她那只会打嘴炮的父母如出一辙。
而事业如日中天的谢凌,早已把这家人的做派习以为常,表面上,她依旧会时不时地施舍这个蒋椿,背地里,只是把他们当做一个个笑料,假装无关她的痛痒。
自从工作后,她没再回过那个家,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那群人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着要钱,她就随便打发点,权当破财消灾了。
直到蒋椿快毕业,她又哭哭啼啼来求着谢凌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不过也早有预料,就她那德行,别说家里的编制,丰海的私企都未必肯招,除了丰海大学这个过硬的牌子还算是有点讲头。
可这个蒋椿居然还挑三拣四,直言如果要做老本行,只去晟莘,否则她宁可转行。
谢凌无语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提条件丰大的法学生一抓一大把,人家晟莘凭什么就得看上你这连初律都没考到手的应届生”
听了这话,蒋椿拎不清那一套又开始发作了:
“你不就是当年考上了首大吗有必要对我丰大捧一踩一吗没有我爸妈当年给你出资,你就是考上了也是年年拿校补的贫困生懂不懂感恩啊!没本事让我进晟莘就直说,有什么好在这摆脸的啊”
谢凌听了最后那句,也不示弱,一句“我没本事,你回家自求多福吧”就把蒋椿打回了原型——
“凌凌姐!我的好姐姐!我不进晟莘了,你就帮帮我,我干什么都行!如果我直接回家,我妈一定会把我骂死的……
你也知道她那性格,从小她就明里暗里地要我比你好……再不济,也得留在丰海工作……你也说了,丰海遍地是金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求你了求你了!”
谢凌不由分说地甩开了蒋椿的手,她已经为她开口过很多人了,但是蒋椿自己“心比天高”才惹得最后什么也没有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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