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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冲眼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四周。卫云兮心中顿时了悟,挥退了宫人,等殿中无人,这才郑重问道:“卫将军请说吧。这里没有别人了。”

卫云冲站起身来,仔细看了卫云兮几眼,这才一把把她拉到了殿中屏风之后。卫云兮只觉得细腕被一是粗粝的大手握住,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卫云冲捂住唇。

“父亲让我来找你卫云冲压低声音:“他说现在只有你可救我们。”

卫云兮猛的睁大美眸看着神色不安的卫云冲。

卫云冲放开手,又四面张望了下,这才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说一次。你可有办法让那个殷凌澜不要查刺客的事吗”

卫云兮心念电转,猛的扶住自己的心口,失色道:“原来……是你们

原来这次荣华寺刺杀慕容修背后的主谋是卫国公和卫云冲!她竟然事前根本不知分毫!她心中杂乱无章,心口砰砰地跳,几乎要跳出心腔。

是什么时候卫国公手中有了一批绝顶高手的刺客是什么时候他策算无遗定下那一天的刺杀计划又是什么时候他面上不动声色瞒着自己的眼,到了现在逼不得以才和盘托出!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上卫云兮的心头,屏风后卫云兮不由微微发抖,她想起殷凌澜的冷酷手段,脸色越发煞白。

卫云冲低声道:“自然是我们,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他的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慕容拔这个狗贼死了就以为前尘往事能一笔勾销了吗这个南楚还是姓慕容!我定要手刃慕容修的狗头为我娘和云兮报仇

他看着卫云兮,眼中露出讥讽:“父亲疼你,因为你是前朝唯一的遗孤。你是清云公主。他费尽心机不让你知道他十年来暗地寻找前朝的遗臣遗民,任何一个恨着慕容拔的人,组成义军。他费劲一切心力让你嫁入慕容家。因为他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你最安全的藏身处。”

“你根本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而这一切只为了替你报仇

卫云兮浑身一震,扶着屏风。她定定看着面前恨意勃发的卫云冲,忽地找不到任何声音。

这一场复仇从十年前那一场宫变就种下种子。卫国公瞒着她布置了一切的一切。他给了慕容修一册治理施政略要,为的是点燃他一展宏图的野心。然后听从她的劝告远走北汉寻找卫云冲。他站在这一场局外冷眼旁观慕容修一步步推翻皇后周秀夺取帝位。再也没有比亲眼看着仇人之子杀了仇人更痛快的事了,更何况他知道她也会在一旁为慕容修推波助澜。

慕容拔死了,皇后周秀死了,整个后宫中再也没有了盘根错节的周家势力。南楚的天地变了样,被慕容拔疯狂压制的前朝“余孽”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以血洗去血仇的机会!

她唤了十年的父亲——卫国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十年中,他教她琴棋书画,他给予她一切名门闺秀所能拥有的东西,却绝口不提报仇。可时到今日,直到他无法掩藏这一切他才让她知道,原来自己那淡泊儒雅的“父亲”手中有一支极其隐秘,遍布南楚的义军!

秘密太过巨大。卫云兮扶着屏风,狭小的空间令她感觉到逼阙。眼前的卫云冲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卫云兮努力定了定神,问道:“父亲现在在哪里”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父亲在府中,在府中密室中还藏着几位这次行刺的义士。”卫云冲脸色紧绷:“殷凌澜手段了得,他再查下去,父亲怕最后藏不住他们。他们效忠前朝,存了死志,但是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他们死了,殷凌澜顺藤摸瓜,查出父亲十年经营的一切,那就彻底完了

卫云兮心头猛地一跳,不由紧紧握紧卫云冲手,吐出一个字:“不*—”

卫云冲只觉得她手冰冷得比殿外的积雪还冷几分。她在发抖,一双美眸幽幽冷冷重复:“不,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那就去告诉殷凌澜,不要再查卫云冲低声在她耳边说:“父亲说殷凌澜似友又似敌。不过他此人阴晴不定,心思极其难猜。连父亲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有什么目的。所以到现在父亲都不敢轻易去与他过多的接触,生怕被他探了什么去。”

卫云冲继续说道:“当日城墙之上殷凌澜肯舍命救你。他一定也肯救我们批义军

卫云兮定定地看着卫云冲,有些不知所措:“他……他是澜哥哥。他是来保护我的。”

卫云冲皱眉:“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父亲也不知道。但是既然他肯保护你,你去与他说,别再查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清云公主,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命运是和我们连结在一起的。”

他说完闪身出了屏风,大步离开了长明宫。

卫云兮靠着屏风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切的一切原来是这样!

“娘娘,娘娘小香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卫云兮逼着自己站起身来,她飞快擦干眼泪,转出屏风,问道:“现在皇上在哪里”

小香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半晌才道:“皇上在在御书房,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

卫云兮定了定神,她在殿中来回急急踱步,却想不出半分好办法。她现在要出宫找殷凌澜让他停下来。可是怎么出宫怎么出宫呢她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忽地眼中一亮,猛的抬头对小香道:“去传太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小香见她神色坚决,连忙退下。卫云兮心口扑扑直跳,她看着铜镜,里面的女子容色惨白,眼中皆是惊恐。她心中一惊,换了一张哀哀的神色,躺在了床上。

贵妃凤体有恙,太医院不敢怠慢,连忙派了林太医前去诊治。林太医到了长明宫,只见床榻上帷帐低垂,里面传出一声声哀泣。

他轻咳一声:“贵妃娘娘,微臣前来为娘娘请脉。”

卫云兮伸出赛如霜雪的皓腕,低声道:“本宫心口觉得很难受。”林太医安慰道:“娘娘也许是受惊后所致。”

诊脉过后,他心中奇怪,正要问话。殿门边传来一声声叩拜声。慕容修已处理完政事回来。他听闻卫云兮请太医,匆匆赶了过来。

卫云兮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撩开帐子,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林太医听得这旖旎的声音,也不由心头一震。他偷偷抬头,只见那帐中卫云兮面上珠泪点点,素白绝美的面容哀色浓浓。她身上衣衫单薄,露出一小片香肩玉肌,她向慕容修伸出手,美眸中水光点点,盈盈欲滴,美得令人想要揉在怀中。

林太医不敢再看,慌忙低头。

慕容修紧走几步把她搂在怀中:“到底怎么了”

卫云兮靠在他怀中,低声泣道:“臣妾早上做了噩梦,梦见……好多血。今日果然噩梦灵验了。臣妾的大哥进宫来,说臣妾的父亲生了玻”

慕容修很少见她如此脆弱,回头问跪在地上的林太医:“贵妃到底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林太医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恐是日前受惊了,所以有了心悸之症。”

依偎在慕容修怀中的卫云兮眸色一松,眼底不由掠过了满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林太医此人机敏。

慕容修皱了皱剑眉,低头一看卫云兮楚楚动人的神色,不由道:“那怎么办”

林太医犯了难,想了一会,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贵妃娘娘多多歇息就好了。”

卫云兮往慕容修怀中缩了缩:“皇上,我的父亲……”

慕容修看着她眼底的期盼,眉头皱得更紧:“你忧心你的父亲”

“是,臣妾想要出宫看看父亲的玻”卫云兮揪着他明黄的长袖:“不然臣妾在这偌大的宫中,胡思乱想,心口一直不舒服。”

慕容修想了想,依然不松口:“可是如今外面这么乱。不是出宫的好时机。”

卫云兮叹了一声:“可是皇上……”她抓紧他的衣袖,低声道:“皇上,臣妾从未求您……”

慕容修眸中一缓,长袖一挥,挥退了内殿中的宫人。他看着怀中的卫云兮,犹豫不决。卫云兮软软一叹,看着他的深眸:“修……”

慕容修不知不觉笑了。他素日容色冷峻,此时笑起来,若严冬忽地化了万千冰雪,遍地芳草野花,春风拂面。看起来有种珍贵的温柔。卫云兮心中涌起复杂心绪,其中有一种是莫名的愧疚。但是为了卫国公还有卫云冲,她不得不冒险一试。

“好。朕准了。”慕容修道。他低头轻吻她妃色的唇,以头抵她的额,看着她美眸:“早去早回。”

卫云兮点了点头,心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截。

贵妃要回家省亲的消息传遍了皇宫。苏仪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眉头紧皱,随后又笑了。卫云兮出宫正好,宫中事务她便可大权独揽。果然过了不久,长明宫的内侍总管秦公公便带着卫云兮的意旨前来重华宫传达。

在卫云兮出宫的日子里,宫中一应事务由淑妃苏仪担当。

苏仪送走秦公公,眼中得色掠过:“好好的这个时候省什么亲”

罗尚宫在一旁道:“也许是上次礼佛的时候受了惊吓。”

苏仪哼了一声:“活该!怎么的就她没事了。”她话音未落,忽地心中掠过不妥,随即缓缓坐在椅上出神。

罗尚宫见她神色不对,上前探问:“娘娘怎么了”

苏仪皱紧秀眉,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你退下吧。有事本宫会传你的。”

罗尚宫无奈只能退下。到了殿门,她还看见苏仪独自坐着,神色不属。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但是却不知是什么。

……

第二日,卫云兮的凤撵缓缓驶离了皇宫。贵妃出宫省亲,慕容修派了一千禁军护卫,声势浩大,已是盛宠之极。卫云兮靠在凤撵中,鬓边的金凤点翅随着凤撵晃动而轻触脸颊,冰冰凉凉的。

她眉心一点朱砂灼灼,衬得容色倾城妖娆。是临行前慕容修亲自为她点上。据宫中说法这可以避邪,慕容修略带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那一句“早去早回。”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是她已经无暇顾及他有多少柔情蜜意,多少恩宠不衰。

卫云兮垂了眼眸,眼底的焦急深藏,心神早就飞到了卫府。卫国公守着的这个惊天秘密、那密室藏着的义士……一桩桩一件件,都如一块块巨石压在心上。

终于到了午膳之前,凤撵到了卫府中。卫国公与卫云冲跪在府门迎接。卫云兮握了卫国公的手,看到他儒雅的面上沉静依然,不由松了一口气:“父亲,我回来了。”

卫国公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很好,这才迎了她进门来。

书房中,三人静默相对而坐。卫云兮打破沉默,开口问道:“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卫国公摇了摇头:“如今风声太紧,京城中根本无法出去。他们只能暂时藏在这里。”

卫云兮吐出心口的一口浊气,终于道:“父亲应该早就告诉我这些事。”

卫国公抬起眼来,倦然的眉眼中皆是慈爱:“公主实在不应该知道这些事。”

卫云兮陡然无语,心中暖意涌动。他知她年幼失去父母,这十年来他竭力给了她正常的生活。他要她开开心心,即使仇恨在心无法抹去,他也不愿她多增加一份沉重负担。这些,她此时此地才真正明白。

卫云兮哽咽,忽地离座,深深拜下:“父亲,现在云兮可以为您分忧。您可放心了。”

卫国公眼中动容,上前扶起她,只是哽咽:“公主……”

卫云冲看着他们父女情深,不自然地别开眼,问道:“娘娘什么时候去见殷凌澜可有几分把握”

卫云兮擦干眼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就今天晚上。”

“可有把握卫云冲盯着她的眼睛,毫不放松:“今夜我与你一起去

卫云兮看到他眼底的决然,心头一震:“哥哥要做什么

卫云冲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座:“自然是做该做的事!若是殷凌澜执意做慕容修的走狗,我不介意手刃这个杀人禽兽

卫云兮闻言,扑上前拉住他的长袖,急急地道:“你不可以杀他!他不是走狗!他是受制于慕容修

卫云冲冷笑依然:“受制于慕容修更是不可靠!为了活命,他难道不会出卖我们

卫云兮心中涌起怒火,她怒道:“他不是这种人!你根本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了慕容家的走狗,杀人如麻。好好的南楚被他搞的一团混乱卫云冲额角的青筋因为暴怒而跳动。

卫云兮气极冷笑,她拦着卫云冲的去路,冷冷道:“我不会让你杀了他

卫云冲亦是森冷一笑,一按腰间的长剑:“杀不杀他,不是你说得算。要问过我手中的宝剑

“冲儿两人身后响起卫国公倦然的声音:“不要冲动行事。你杀不了殷凌澜,更不是现在他的对手。这件事只能让云兮一人去试试。”

卫云冲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方才不过是他的气愤之言,他冷哼一声,推开书房的门大步离开。

卫云兮回头,长吁一口气:“多谢父亲。”

卫国公摇头:“殷凌澜杀了太多人了。也杀了不少前朝的遗臣遗民。云兮,知道为何我不能全然信他,因为他是我们义军的敌人埃”

卫云兮陡然无言。殷凌澜能到今日的地位,他身下定是白骨累累,血债连连。她眼前掠过他那孤冷魅惑的面容,心中无力叹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夜间。卫云兮换了一声素装,扮作小香,从后门乘了马车悄悄离了卫府。马车摇晃,卫云冲沉默地一下一下抽打马匹,无论如何,卫府中只有他可护送卫云兮。

卫云兮看着熟悉的路,默默拥紧了身上的披风。见到殷凌澜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她心中全然没有底气。他的心思向来是她无法猜测的去处。

不一会,熟悉别苑到了。卫云兮下了马车,便立刻有两道无声无息的黑影立在他们不远处,沉默而充满了狐疑。

卫云兮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低声道:“我要见殷统领。”

那两道黑影飞快掠入黑暗。不一会,别院的门缓缓打开。卫云兮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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