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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转身走了。狱卒与宫人这才犹豫退下。
卫云兮看着似已癫狂的周皇后,上前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美眸那么冷,直看得周皇后涣散的目光猛的一闪。
她没有疯!死到临头,她还妄想装疯卖傻欺瞒而过!卫云兮冷冷笑了笑。她看着锁链加身的周皇后,幽冷开口:“周秀,你可认得我”
周皇后见装不了,索性拨了拨自己的乱发,冷笑:“本宫怎么不认得。你是卫国公的女儿卫云兮。”她打量她身上的红妆,笑得越发高亢难听:“你是来看本宫死的吗贱人就是贱人,被慕容修射了一箭,还巴巴地跟着他。”
“不过也是,如今慕容修可是将来的皇帝。你不跟着他又能去哪呢”
卫云兮看着她的冷嘲热讽,面色依然沉静,只是重复:“周秀,你可认得我。”
她凑得那么近,逼着皇后周秀只能再一次看着她。她想要再讽刺几句,忽地想起在那皇宫城破的一日卫云兮的话。她说“我是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皇后周秀心中忽地冒出一股寒气。是什么人卫云兮到底是什么人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倾城眉眼。那眉,那眼,那神情……她似想起了什么,猛的惊得连连往后缩去。
“你……你她惊得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卫云兮面上的笑意越发森冷。她看着皇后周秀的惊惧,柔声问道:“周美人可想到了什么”
皇后周秀听到这一句“周美人”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那道不可能的猜想。她如见鬼怪地指着卫云兮:“不可能!不可能!你死了的!你分明死了的
卫云兮慢慢一步步走近皇后周秀,看着惊恐不安的周皇后,慢慢地道:“人都说女儿似父,男儿似母亲。可偏偏我既不像父皇也不似我的母后,我像我的祖辈——南楚太皇太后,孝敏皇太后。”
她轻抚自己的脸,美眸中迸出强烈的恨意:“周美人是后进宫的美人,是慕容拔亲手送给我父皇的歌舞姬。身份卑微,自然是从未见过太庙中孝敏皇太后了。若是你有幸多看一眼,你就知道,我与太皇太后一模一样。”
“这下周美人知道我是谁了吗”卫云兮看定周皇后越睁越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便是前朝德武帝与林皇后的唯一公主——爱若珍宝的清云公主
皇后周秀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尖叫起来:“来人!来人!她是逆贼,她是前朝的余孽
可是空荡荡的牢房只听见她凄厉的尖叫。卫云兮冷笑一扯缠绕在皇后周秀脖子间的白绫,顿时她的声音嘶哑得叫不出声。
卫云兮看着她憋红的脸,手中白绫一点点缩紧,笑得畅快:“现在你可知道为何对前朝忠心耿耿的卫国公要密报慕容拔,说卫府中藏有林皇后了吧如今你知道了为何我要一心成为太子妃了吧”
“我的父皇被慕容拔一刀砍下头颅,高悬皇宫城门三日,尸首不能合葬。我的母后被慕容拔的士兵乱刀砍成血肉模糊。周秀!若不是你那一日夜半偷出我父皇的虎符,矫诏打开京城城门,我父皇母后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周秀你如今不过是赐缢而已。你的死法不知比我的父皇母后舒服多少倍。”
她看着皇后周秀青紫的面容,猛的放开白绫。皇后周秀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你……楚清云,你竟活到了现在……”皇后周秀喘息地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卫云兮蹲下身,看着眼中泛着绝望死气的皇后周秀,慢慢地说:“我要让你们慕容家的人父子相忌,兄弟相杀……这个被你们夺去的南楚江山,就算回不到我的手上也要你慕容家的人四分五裂,永远滚出南楚
皇后周秀看着绝美却犹如地底而出的厉鬼的卫云兮,喉中赫赫作响,似哭又似在笑:“你……你好狠毒的心肠,可如今你是慕容修的心头的人,哈哈……好好……我可以安心去了
卫云兮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心中冷然一地。她终于走出了牢房,时辰到了,狱卒蜂拥进来。
“行刑内侍尖声道。两边两位宫人猛的使力,皇后周氏紫涨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死死盯着卫云兮,一直盯着盯着……终于,她的目光光彩渐渐黯淡消失。
卫云兮长吁一口气,不由后退一步,身后站着慕容修,他亦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后周氏整个过程。
“害怕吗”他问。
“不。”卫云兮看着慕容修,慢慢走出牢房的甬道。慕容修看着她的艳红窈窕的身影,忽地问:“你方才与她说了什么”
他终究还是问了。
卫云兮回头,淡淡道:“终有一日,妾身会告诉殿下今日与皇后周秀说过的每一个字。”
……
长褚元年十月的寒秋似来得格地寒冷,秋雨一阵一阵下着。整个楚京中笼罩在阴冷之中。街道上泥泞不堪,偶尔见行人匆匆而过,除此之外,楚京中的大街小巷最常见的便是各色的说不出来路的士兵。
这些士兵有禁军、京畿护卫营、不知哪个州县调来的州兵……各色的士兵踏过街巷,那沉重整齐的步伐好像踏在了人的心里。可是这还不是最令人害怕的,所有京城百姓最害怕的就是看见那一队锦衣龙纹的护卫,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迅捷如豹地渗入每一个胡同,每一处意想不到的民居。
只要他们所到之处,就能听见凄厉的哀哭声,或者听见不甘的怒骂声。可最后,所有的声响都会统统湮灭,只留下那空荡荡的屋子,或者桌椅凳被踢翻,或者桌上还留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那是妻子给东躲西藏的丈夫煮好,却还未来得及吃的午饭。
所有京城的人都开始议论龙影司的全城搜捕。有的人说,这是龙影司殷凌澜在践行皇后周氏逼宫变乱时候发下的重誓。他说过,每个不投降的叛军家眷,他要亲自一一处置。也有的人说,如今皇上眼看着就要大行,而如今的太子殿下好像又不喜龙影司,他在证明自己的重要……
种种谣言在京城中流传开来。只是哪一种谣言都无法撼动龙影司的缉捕和行动。
八匹马拉着鎏金马车飞驰驶过宽阔的街道,照例向着皇宫而去。马车的车帘围得密密的,车厢里温暖如春。殷凌澜斜斜依在了锦墩之上,眼眸半垂,似在想着什么。
挽真悄悄掀起车帘,顿时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殷凌澜却是一动不动,好像已是睡了。
“公子。”挽真低声唤了一声:“方才龙影卫来报,京城中已没有了叛军余孽。”
“嗯。”殷凌澜淡淡应了一声,似漠不关心。
挽真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公子的心思她如今越来越难猜了。这一次全京大搜捕亦是他亲自下了令,亲临督促,逼得整个龙影司上下如临大敌,不但怠慢一分,如今到了最后收官,他却又仿佛厌了,不理不睬。
挽真看着他长袖中似在把玩着什么,神游天外。忍了几日的心中不平,猛的脱口而出:“公子,卫小姐已经在建王府中快十日了
殷凌澜手中一动,终于抬起黑白分明,冰雪似冰冷的眼眸,淡淡看着挽真。挽真心中的不平被他这么一看,心中所有的话仿佛顿时消失了踪迹,只能喏喏地低了头。
可是她一想到卫云兮柔柔弱弱的卫云兮被关在了建王府中,她心口就堵着一口气,恨不得拎着华泉,带着龙影卫杀了进去,把卫云兮抢出来。
“公子!你可想到了救卫姐姐的办法没有”挽真鼓起勇气,上前揪着他的长袖道:“卫姐姐说了,她有机会会逃出建王府的!公子……”
“啪嗒一声,从殷凌澜长袖中滚落一方木盒,那木盒很精致,四面雕了龙纹,漆了金粉。
殷凌澜把盒子捡起,只冷冷看着,对挽真的话似没有听到。
“公子,这是什么”挽真从未见过这个盒子。
“解药。”殷凌澜淡淡地道。他手指一弹,那木盒就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用蜜蜡封着的一丸药丸。
挽真睁大眼睛,这就是解药就是让公子十年来身不如死的解药可是为什么公子还不服下
殷凌澜定定道:“慕容拔说这是解药。”
挽真啊地一声,这才终于明白了他犹豫的原因。殷凌澜在怀疑这个解药的是否是真的。
“慕容拔用毒药控制我十年,他甚至不让我知道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毒,就是怕以我的本领会追着这种毒自己配出解药。十年来一天一颗,他防我那么小心翼翼,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给了我解药”殷凌澜合上木盒,神色阴冷。
他缓缓闭上眼,声音带着丝丝的倦:“这十年来不论世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概不相信便是了。特别是慕容拔。”
他眉宇的萧索看得挽真心中酸楚。原来如此!原来他还在苦苦寻觅着解药。所以他才不那么轻举妄动。马车疾驰,所过之处,卷起秋风肃杀……
殷凌澜的马车很快到了甘露殿,甘露殿的宫人见他前来,都纷纷如风吹草折一般跪着迎接。殷凌澜脸色冷凝缓缓步上玉阶。甘露殿自宫变以来,他来了不下几十次,可是慕容拔一口咬定给他的便是解药,无论他如何套问如何刑求,慕容拔都未曾松口。
可是为何他还是不相信呢殷凌澜捏紧了手中的木盒,眼中掠过深深的戾气,这一次,慕容拔如果不再说真话,他就不会手下容情了!
……
建王府中,依然安静如许。周燕宜在皇后周氏逼宫谋反之时被牵连其中,如今也正和周家一干叛党关在刑部牢房中。李芊芊受了惊,日日在自己的西院中躺着养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卫云兮肩伤未愈,亦是在偏院中养伤。
王府中少了王妃,日常事务都归了王府的管家打理。小香曾想劝过卫云兮趁此机会掌管王府,这样一来,将来可令慕容修多看重她几分。卫云兮却只是一笑置之。她如今都不知在慕容修身边还能待几天,如何能想得更长远的事
所以一连几日,她醒来之时就是坐着默默地出神。她身上的剑伤一日日好了,但是小香却觉得她的内里的卫云兮却是一日日如花枯萎。
彼时正是午后,下了几日秋雨太阳终于冒出了头。小香走进院中,笑道:“娘娘,有个和尚要来拜见娘娘。”
卫云兮一怔,问道:“是普陀多大师吗”
“是埃”小香终于见她提起精神,不由高兴道:“就是那个医术十分了得的和尚。”
卫云兮默然,她自从那一次宫变之后还未见到他呢,也未曾当面对他答谢。她想着,道:“快快有请。”
小香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招呼。卫云兮整了整衣衫,来到偏院中小小的花厅。普陀多抿了一口茶,看到卫云兮翩翩而来,连忙上前见礼。
卫云兮深深一拜:“云兮还未谢过大师救命之恩。”
普陀多宣了一声佛号:“卫施主救了李侧妃功德无量,以后一定有福报的。”
福报卫云兮低了眼,心中黯然,她救李芊芊哪里是为了福报呢。不过是自己觉得不能让她的母子两人丧命在了周秀手中。
她抬起美眸看着普陀多:“大师你这几日可曾听到一些消息”有近十日了,她未曾听见过他的消息……
普陀多看着她清冷黯然的面色,问道:“是什么样的消息”
卫云兮欲言又止,最后只化成叹息:“罢了,若是他想让我知道消息,自然我便会知道。”
殷凌澜是个冷静的人,他没有动作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万全把握。更何况现在她亦不是自由身。这样的她如何有资格去追随他的消息呢
普陀多看着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着的信,笑道:“小僧虽不知卫施主想要听到什么样的消息,但是有一封故人的信托了小僧带来。”
卫云兮闻言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是谁的信”
普陀多微笑不语,只把信递给卫云兮。卫云兮接过去,信封上并无笔墨落款,展开一看,一行行云流水的字迹就呈现在眼前。大气的行楷,字里行间透着矜贵之气,扑面而来的是字字关切。
卫云兮脑中浮现萧世行含笑的俊眼,不由耳边微微一红。她一目十行看过,萧世行信中并无别的话题,不过是问她可安好,宫变之时可有受牵连云云。想必在北汉他亦是时时关注南楚的这一场变乱。
卫云兮合上信,沉默一会,看着普陀多叹道:“请回复萧王殿下,云兮一切都安好。”
普陀多反问:“卫施主何必只报平安呢北汉与南楚虽相隔遥远,但是想必萧王殿下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在暗指她受伤的事。
卫云兮陡然无言,半晌苦笑:“安好与否又能怎么样萧王殿下与我来说不过是远处的看客罢了。”
“卫施主为什么要这么灰心呢”普陀多温和劝道:“只要卫施主愿意,萧王殿下也可以成为卫施主的朋友。”
朋友这是多么奢侈的字眼。卫云兮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亦是觉得心中涌起淡淡的温暖,她这样的境地知道自己不是单独一个人,远方亦有人关心着自己,这已经足够了。
卫云兮想罢,提笔写了一封给萧世行的回信给了普陀多。普陀多见她终于开了颜,不由高兴起来。劝了她许久,这才道:“幸不辱命,小僧也要回北汉了。”
卫云兮看着他清朗俊逸的面容,不由失笑:“以大师的才智分明可以选择别的生活,为何偏偏当了清苦的和尚呢”
普陀多只是笑,宣了一声佛号:“佛曰,不可说说罢便告辞离开。
他的风趣冲淡了离别的愁绪,令卫云兮也不由笑了起来。送走了普陀多,她这才惊觉天色已晚了。正当她要回房的时候,忽地下人前来禀报,慕容修回府正往偏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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