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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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站，到了。」

「东京站，到了。」

缓缓打开的列车门，白色喷漆的闪光号列车上走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早川铃推着行李箱，随着人流来到偌大的月台上，但她没继续往下走，而是走到无人处，站在了饮料贩卖机旁，拿出手机。

「下午2:2」

「到东京了」

早川铃联系了哥哥。

其实她更想走出东京站再联系，因为那样的话他过来的能直接找自己。

不过他在十分钟前发来了消息，内容为担忧类的关心，早川铃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复哥哥消息的话，担忧会进一步升级。

说不定就变成sos火星救援般，哥哥联系到警视厅那边，跟警察痛心疾首说新干线上有人走丢了快帮忙，警长一听大拍桌子呵斥如今法治社会还有这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脑海的幻想一时间有点遥远，早川铃眼睛转了转收回，虽然不想这样想，但她感觉这是哥哥能做出来的事情…如果自己真正走丢的话，她心中的哥哥会做这种事情。

尽管他以前没有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自己。

早川铃知道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但她没有再深入去想，而是把手机放到兜里，然后推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出站。

鸭舌帽的帽檐再次被手指压低。

大概五分钟后，走出检票口，早川铃轻轻出了口气，走到花坛的边上再次停下。

她已经已经走出了「东京站」，站在了东京这片繁华的都市上，远处的高楼大厦的确是乡下见不到的场景…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穿着ol的上班族，四通发达的公路上是各式各样的车。

看不见麦田的波浪、泥土路、还有村里挂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

早川铃一时间好奇地看着周围，脸上没有表情的看着。

行李箱放在她的旁边，她双手放在交叠放在身后，期间有路人向她问路，询问了一下从‘东京站到丰源三民区应该怎么走’，早川铃想了想摇头，那个路人就摸摸后脑勺，简单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离开了。

接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长裤，在春日下午的大太阳下，他眯着眼睛寻找——然后在看到早川铃的时候，像是豁然开然般往这边走来。

早川铃的手指动了动，缠住了另一个手的手指，没有抬手示意。

不过这时，刚刚问路的路人又截停了他，比划了一下相同的问题，少年愣了愣，说了几句然后指出方向，问路的男人便道谢离开。

接着少年才走到面前，早川铃认出他，那是近一个月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他的头发又变长了一点，额发已经略微遮眼，穿着的白色衬衫的每一个扣子都有好好系好，衣领整洁，长裤没有一点褶皱。

早川铃一直记得班上面女孩子的聊天，有一次下雨哥哥来接自己，他也是这样差不多的打扮她们说‘你的哥哥好像模特呀’，那时候早川铃没有感觉，只觉得那把伞太小了，走回去自己肩膀被淋湿了。

可现在半个月没有见面，早川铃好像能够明白这句话了。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像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自己又不是什么宝物。

早川铃抿了抿嘴唇，最后点点头，没有表情。

“嗯，好久不见。”

“一路上还顺利吗”

“很好。”

“没有晕车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他轻轻点头，又笑了笑，像是对这個对话的微妙感作出的解释。

接着放在一旁的行李箱被他拿起，他走在前面带路，早川铃跟在后面。

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总之先走出去。

一路上，他的关怀让早川铃感觉有点不自在，那不像是哥哥，更加像是……嗯，难以形容的感觉，早川铃的词汇中没有能够准确表达的词语。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问自己要不要喝奶茶；走过喷泉花坛说这里是周围很火的恋人的碰头地点；等红绿灯的时候会讲一些无聊的话；和他聊起在东京的现状也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早川铃感觉到了不对劲。

哥哥好像变了。

……

……

早川望感觉自己今天似乎被讨厌了。

自从接到妹妹之后，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比之前更加的冷漠。

在车站前热情的打招呼被泼了冷水，隔着鸭舌帽的帽檐早川望都看不见她的眼睛，尴尬聊着的话题最后只好用提行李箱结束。

问她中午有没有吃饭她摇头，意思就是饿着肚子坐着新干线来着东京，作为哥哥的早川望知道她晕车所以不会吃，也算所预料，所以对家里提前备好的大餐不会被浪费松了口气。

可一路走回家还有点距离，早川望觉得不能让老妹就这么饿肚子回家，哪怕兜里面没钱，但还是准备慷慨解囊，打算给妹妹来一杯东京奶茶让她感动不已时——

被拒绝了。

于是早川望一只手拿着奶茶，一只手提着妹妹的行李箱，默默走在前面心疼这600日元。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给自己花钱觉得好浪费，但是给别人花钱又觉得物超所值，600日元一杯的奶茶要不要这么划算

路过喷泉花坛的时候早川望重新振奋起来，觉得不能让兄妹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冷落，喵了个咪好歹世界上就只剩咱们俩个了，情同手足不为过。

于是主动挑起话题，一边解释这个著名的风景线，一边关系了一下老妹的感情生活。

然后被一段沉默号给带过去了。

“……”

唯一一次老妹主动挑起的话题，是问早川望在东京过的怎么样

那一刻早川望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黑天鹅樱花色的长发和那个朦胧的月，可最后闪出的画面是昨夜抽象的舞会，和高桥优夜共舞的一曲。

两眼一黑。

但早川望强撑着面无表情，揉揉额头选择遗忘。

排除掉这个，具体下来的话就是是雾枝花溪的冷傲和那间部室里温柔的女孩子，还有黑道的大小姐跟二次元战士…

可要总结下来过的很好早川望心想每天中午一片火腿片的日子可算不上好。

可要是说不好的话——早川望还算满意。

所以最后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早川望回答了一句“还不错。”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冰点再次降临。

早川望走在前面，把喝完的奶茶丢入垃圾桶里面，然后感觉如芒在背。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到底错在哪一步还是说叛逆期的女孩都这样子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表现的兴趣乏乏…

不对，应该说对自己所讨厌的人表现的兴趣乏乏。

早川望感觉到肩膀沉了一点，上面是「嘱托」「愿望」「意志」「期盼」等等的词语。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个红绿灯前。

早川望见状，准备再次挑起话题，思索着该怎么让讨厌自己的妹妹不那么讨厌自己的时候——

“诶，早川你怎么在这里”

一辆黑色的机车缓缓停下在路边，上面坐着两个人，轰鸣的引擎声因此变得微弱。

早川望困惑地转过头去。

只见高桥优夜戴着紫色的机车头盔，吹了个口哨，像是在对路过的水手服大姐姐搭讪，双手拧着机车把十分轻浮。

同样戴着紫色摩托头盔，坐在后排的咲太有马就正常了很多，他还把头盔取了下来，才向早川望搭话。

而那句“诶，早川你怎么在这里”就是咲太有马问的。

在放假遇到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惊喜的事情，虽不如他乡遇故知般的动容，但早川望还是眉头松懈了些许。

“接我妹妹…她黄金周的时候会在这边一阵子。”早川望回头示意，眼睛看向身后的老妹早川铃。

咲太有马见状也伸了伸脖子，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米白色直筒裤，蓝色长袖上衣，戴着鸭舌帽的女孩。

初见时感觉有些高冷，看不清脸所以是未知的高冷。

咲太有马不禁心思一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川家有什么问题，一个看着是忧郁系一个看着是高冷系，就没有阳光开朗的吗

明明正能量才是社会主旋律。

不过咲太有马还是挥手打招呼，面对年下，还是朋友的妹妹，咲太有马就没有二次元的社恐感，反而还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

“你好啊，妹妹。”

高桥优夜也打开头盔面罩，简单的向早川铃问好。

这让早川望感觉到些许欣慰，两位不靠谱的友人都表现的还算可以，至少不用让妹妹担心‘哥哥在东京会不会一个人过得不好’什么的。

接着红绿灯过去之后，早川望便带着早川铃和两位朋友道别，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正打算再提起那个「东京近况如何」的话题，让老妹明白自己不是随口敷衍她时——

“老哥，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早川望：””

……

早川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问题。

明明一直都是用两三个字回答，突然一口气蹦出这样一句话，很难不让早川望多想。

这个时候要怎么样回答

回答一句：“嗯，是啊交到了女朋友，所以过几年就带个嫂子回去让家里热闹一点。”这样充满安全感的回答，让老妹对自己在东京的生活安心下来

还是如实的回答一句：“没有女朋友，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充满现实的残酷打击感，以及可能会迎接到妹妹的冷笑。

毕竟她说不定心里面想「明明长得还可以，结果却没有女朋友真的是太难堪了吧」之类的。

总之，早川望在思考。

片刻后。

“目前还没有。”

凌模两可的回答是对话中最好使用的计策之一，参杂了现实和谎言，无论怎么被追问都不会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地步。

而这句话落下之后，早川铃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跟在后面走着，偶尔、偶尔早川望回头的时候，会看见她眼神中貌似有着一些…难过。

早川望愣了一下。

行李箱的轮子滚动在石砖的地面上，繁华的东京周围满是人群，热闹的商业街、正在发传单的制服女孩、下午三点的阳光打在常青树的树叶上熠熠生辉。

明明这个世界是这么大这么繁华，可她只是跟在自己的身后走着。

说起来，早川望想起之前的那句话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两个人，手和足凑在一起有四个，但他们只有两个人，少了一个那就是失去了00。

如果自己找到了女朋友，虽然说家里面会热闹一点，但那样只是对自己而言。

婆媳之间的大战虽然打不起来，但想来如果以后团聚什么的，妹妹面对自己的女朋友——虽然目前没有，但是假设的女朋友——一定还是会感到不自在的。

所以早川望在沉默只一段时间过后，又继续说道：

“嗯…至少我想，在你没有找到对象之前，我是不会有的。”

像是打趣的一句话，不过安慰人的话语也是足够，早川望心想差不多可以安心吧又稍微回头想要看看她的状况时。

早川铃的眼神变了。

虽然她给早川望的第一印象是怀疑，但早川望感觉不是，那更像是某种，嗯——某种看不起的表现

略微眯起来的眼睛，站在原地不动的她，一直都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对此早川望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妙地尴尬。

他想来半天，意识到这个尴尬感是什么。

自作多情。

想来讨厌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会在意女朋友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高兴「这个老哥终于回家不会蹭饭吃了」，因为不存在的、虚拟的女朋友会帮忙一下下厨。

鸡皮疙瘩接着起来了，那是作为兄长的羞耻心，早川望轻咳一声转过声，提着行李箱就想大步迈走，去购买一趟火车票离开她的面前。

只希望作为兄长的滤镜没有完全碎掉。

该死的这条路怎么修的这么长…市政府去哪里投诉有人告诉一下吗

……

一路走回了家里面，早川望如释重负的插入钥匙，打开了单身公寓303的房间门，在玄关换下鞋子，然后便就着袜子踩在了洗的干干净净的棕色地板上。

“有点小，现在这里吃饭将就一下吧。”早川望开口说道，走到水槽边洗手，“晚上的话会有其他地方住的。”

早川铃简单地“嗯”了一声回应，并没有在意后半句话，在玄关换下白色运动鞋，把行李箱留在了玄关，贴在墙边靠着。

换下鞋后，早川铃往里面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连床都是如此，阳台上挂着的是学校的校服，窗边的小圆桌应该是吃饭用的。

而靠在另一边的写字桌，上面有日历和高中知识的书籍，以及一个笔筒里面装满的2b铅笔芯。

早川铃收回目光，她同样松了一口气。

没有看见女性的衣服…

虽然路上早川望对早川铃解释了有关「女朋友」的话题，但那句「暂时没有」让早川铃十分的在意。

后面像是打着安全补丁一般补充的话语，可信度就像是喝醉酒后父亲那句‘好好，都给你买’一般只管说不管记。

早川铃明白男人的话都不可信，更何况以她的观察，如果有人喜欢早川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东京这里一定会有很多好看的女孩子，不比乡下…哥哥如果一不小心被诱惑到了，这种事情并不是零的可能。

而且更重要的是，刚刚在路上遇见的两个男生，都和早川望打了招呼，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不学无术的混混、暴走族、黑道，骑着机车还轻佻的吹了吹口哨，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学生的样子。

而自己的哥哥居然和这种人认识，早川铃不得不警惕起来，在她的印象中，这些人普遍早熟，喜欢交女朋友并且带回家过夜，以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为荣…

想到这里早川铃越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在想什么”

早川望的话打断了早川铃的思考，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湿润的手，有些奇怪。

因为刚刚开始，早川铃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枕头在发呆。

“没什么。”早川铃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小。”

早川望欲言又止，擦着手的动作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果然…看来那一万日元额外支出的必须的了，要是开口说出那句「你睡床上我打地铺，我们两个凑合一下睡一间房间」一定会被老妹用嫌弃的眼神盯着，然后说出“老哥你有点恶心了，我已经十五岁了。”这般云云的暗讽话语。

早川望心想完，把那张纸丢到了房间里面的垃圾桶，带着几分落寞的抛物线，完美入桶。

下辈子要转世投胎当包租公，这样的话就有很多房间不会再被妹妹说好小了。

与此同时，早川铃也取下自己的帽子。

乌黑的发丝落下，早川铃的头发遮住了耳朵，她小学的时候一直留着一头长发，不过上了初中时就剪掉了，变成了齐耳朵的短发。

也是剪掉长发之后，早川铃就变得慢慢不亲近自己，到如今可以称为「讨厌」自己了。

她的五官也很端正，虽然不及早川望，但可以有八分的评价，这是演艺界艺人的水准。

如同是长发的话还能更高，只可惜那是过去式。

回到厨房之后，站在过道的柜子边上，早川望拿出几个碗准备料理，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

“对了，铃你现在大概能吃几碗”

“两碗。”早川铃想了想回答，坐在窗户边的圆桌，用手指碰了碰风铃面色平静。

她早上只吃了两个大福，那已经是八点钟的事情了，而现在是下午三点，期间还经历了一次长途跋涉。

早川望听到这个回答，心想的确是饿了…毕竟以前在家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一顿只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