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第 2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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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p>

温蕙离开了济南府, 到了兖州府城外，在野地里捡了个孩子。</p>

行路在外，田间地头里, 偶尔便能看见幼童的尸体。</p>

因小孩子实在很容易夭折，许多人家都是等孩子五岁之后才给起大名，五岁之前都是起个贱名先唤着，因五岁之内的孩子夭折率是最高的。</p>

若是郎中说一声“不成了”, 通常就会放弃了。因幼童不同于成人，成人但凡还有一点意识, 还晓得喝药挣扎, 幼童灌药是也很灌进去的, 还花许多银钱。于贫苦之家来说，便不值当。</p>

又不想孩子死在家里晦气, 便趁着还有气，扔到外面。</p>

温蕙路上遇到过几次尸体了，也不惊讶。因这种事, 她小时候在军堡里就见得多了。越是贫穷的地方，越这样。</p>

只这次遇到的孩子还没断气，温蕙就把这孩子抱起来了。</p>

旁人劝：“这位夫人，还是算了吧。这个看着是活不了了。”</p>

温蕙从离开济南府，心情一直没好起来。捡到这么个小东西, 虽知道活的可能不大，但还是不想放弃。</p>

她道：“试试看呢, 说不定呢。”</p>

她带着这孩子进了兖州府, 找了个郎中。</p>

郎中看了一眼，道：“不成了，别浪费银钱了。”</p>

但温蕙很明白一件事——许多人家放弃给幼童治疗, 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花大钱治这个，万一死了，不划算，不若再生一个，还比较省钱。</p>

她道：“尽管治，别担心银钱。”</p>

这孩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温蕙却穿的是缂丝。</p>

郎中一看就明白：“这孩子捡的吧？”</p>

温蕙点头：“就在城外。”</p>

郎中看温蕙的确像是不缺钱的人，既然如此，就放手治吧。熬了汤药，和药堂的伙计一起用筷子撑开孩子的嘴巴，一点点灌进去。</p>

三日后，这孩子活过来了。</p>

温蕙的心情也跟着活过来了。</p>

又调理了两天，眼瞅着这孩子身上的生机都恢复了，温蕙将这孩子抱到了当地的司事处，让司事处的人帮忙寻找他的爹娘。</p>

她终于又提笔给霍决写信。</p>

在讲述李秀娘的事的时候，她的心境已经平静下来，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在愤怒什么。</p>

【她有值得旁人尊敬的学识和能力，而旁人无视了这一点。】</p>

【仅仅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甚至不该拥有这些。】</p>

【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愚笨，无有所长。我以为拥有学识的人不该如此。】</p>

【秀娘羡慕我有四哥。我想着，她不是羡慕我有男人，她是羡慕四哥这样的人能托住她。倘秀娘是我，借着四哥的力，说不定能做出什么大事来。】</p>

【或许不能像皇后的长姐那样名满天下，毕竟那样才学的人，世间能有几个呢。大多数人，还是如我一样平凡普通之人。不太聪明，不太有学识，很多事情想不通。便有四哥撑着我，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p>

【我又想，世间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像四哥。秀娘要借一个男人挡住世间恶意，且都得择一病弱贫苦之人，只为着好控制三个字。她说年少时，也曾梦想名扬天下，如今所求，却是“不为人制”四个字罢了。】</p>

她又写了她捡到的那个孩子。</p>

【人命既贱又贵。可以轻易死去，也能顽强挣扎。】</p>

【那孩子睁开眼的时候，我突然，又想要孩子了。】</p>

【四哥，等我回去，我们抱几个孩子来养吧。我教他们甄家枪，你教他们霍家刀。】</p>

【四哥，行路愈远，见人愈多，思君愈甚。】</p>

【待我到了泉州，看了蕉叶，就回去。】</p>

温蕙在兖州详细问了当初蕉叶和小梳子的事。</p>

兖州司事处的人跟她说：“那两个人……怪怪的。”</p>

温蕙笑了笑，没有解释。</p>

每个人的模样，都由其过往的经历雕琢。你若知道她的过往，便能明白她的现在。</p>

温蕙一路继续向南。</p>

在北方气温已经越来越冷，但温蕙是向南走的，气温其实变化不大，甚至还有点升高。</p>

十一月的时候，京城已经是寒冬。</p>

霍决在宫里碰到了陆睿。</p>

陆睿问：“她可是病了？”</p>

无需指名道姓，他们共同称呼为“她”的就是温蕙。</p>

既知道温蕙就是霍夫人，陆睿不可能不关注她。霍夫人一个月没出现的时候，陆睿便猜她病了。</p>

到两个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当面问了霍决。</p>

霍决却道：“她好得很，你莫咒她。”</p>

陆睿诧异。霍决喜欢陆嘉言诧异的模样，他还想让他更诧异。</p>

他道：“她去泉州了。”</p>

霍决如愿以偿欣赏到了陆睿的吃惊。</p>

因京城到泉州，实在遥远，属于出远门了。</p>

陆睿忍不住问：“去做什么？”</p>

霍决微笑：“去玩。”</p>

陆睿有一瞬竟不知道该说什么。</p>

温蕙嫁给霍决，和嫁给他，实在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p>

但只要她不是病得严重就好。他便“哦”了一声道：“那就好。”打算结束这个话题。</p>

霍决却还不想结束，他道：“你不问问她为什么要去泉州？”</p>

陆睿已经敛了情绪，淡淡道：“知道她无事就行，旁的事，我不必知道，你也不必说。”</p>

霍决非要说的。</p>

他道：“她去泉州看个朋友，她自己一个人去的，单枪匹马，没带任何人。”</p>

陆睿已经抬脚要走了，果不其然被他这些话又留下了。</p>

“都督可是疯了？”他咬牙道，“让她一个女子独自远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