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第 2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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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出个门，便被挟持了，强行带到一间客栈里。跪在地上，头上的黑布揭开，眼前坐在那里淡淡看着他的，是他家此时该在京城做官的少主人。</p>

陆续见眼前架势，什么都没说，便先长长叹了一声。充满无奈。</p>

这一叹，更无需置疑，他是知情人。</p>

人退出去，门关上，房中只留下他两人。</p>

陆睿问：“你可知，有人还活着。”</p>

陆续道：“我不知道她还活着，我只知道，她当时没死。”</p>

“世上没有事情能永远隐瞒下去。”陆睿道，“陆续，我要知道全部经过。”</p>

陆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开封，不回府，而是使人绑架了他，陆续便知道，这事撑到今日，再瞒不下去了。</p>

他沉默了。</p>

陆嘉言道：“陆续。”</p>

他的声音沉而冷，怒意隐含不发。</p>

陆续跪在地上，伏下身去，额头触地：“小人家里世代为仆，忠心不二。所做之事，不管对错，全是听从主人命令。”</p>

“翰林想知道的，我都告诉翰林。”他道，“只希望翰林明白，我们家的规矩，是听当家男人的话，但翰林是家中唯一少主人，未来家主。故我今日所为，不是背主。”</p>

“这个家迟早是我的。”陆睿道，“你依令行事，不管以前做过什么，都不算在你头上。”</p>

得了陆睿的许诺，陆续终于开口。</p>

“我只是仆从，所知也有限，将我知道的说来与翰林听听。”他回忆起来，道，“这事，起于三年十月，翰林往京城去赶考，赵府台忽然来拜访老爷。”</p>

“赵府台？”陆睿问，“哪个赵府台？”</p>

陆续道：“便是从前江州的那个。他家老夫人给少夫人主持笄礼的那个。”</p>

陆睿道出了名姓：“赵胜时。”</p>

去年十月，他看到邸报，意外看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秋后问斩了。</p>

为温蕙主持及笄的赵老夫人娘家姓林，是他的好友林梓年的姑祖母。他看到邸报后，给林梓年去了封信关心了一下，林梓年回信说，表叔下狱后，林家便运作了一番，将老人家捞出来了。</p>

怎地陆家的事里，竟有赵胜时参与？赵胜时与他家的交集，只在江州。</p>

“正是他，他来过之后，不久，少夫人对外称病。实则，老爷将少夫人身边人都打发了，又使我赶着买了一座别苑，少夫人很快就声称去别苑养病。但……那天接走少夫人的，并不是咱家的马车。”</p>

陆续道：“赵府台和老爷之间是怎么回事，少夫人去了哪里，小人通通不知道。”</p>

“然后家里一直无事，直到四年二月，有一天，老爷散值回家，脸色不对。”他回忆那天道，“一回来就召了我，要我给少夫人办丧事，做实少夫人‘身故’这件事。小人照做了。”</p>

“翰林那时在京城准备春闱，是家里最大的事。翰林从京城发来的家信，家里都收到了，老爷拖着不回，待拖不了回了，也先瞒着翰林，不叫翰林知道。”陆续道，“温家那边，也是拖着。故意使他们来得晚，这样我与他们错开，运了空灵柩回余杭下葬，使温家没有机会开棺验尸。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p>

陆睿问：“则温家是如何发现不对的。”</p>

陆续道：“是夫人。”</p>

陆续顿了顿，问：“母亲做了什么？”</p>

陆续道：“小人也不知道。”</p>

“小人当时还在余杭，陆延不能进内院，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陆续道，“只后来阿延跟我说，老爷召他处理温家人的时候，无意识地嘴巴里咒骂了夫人几句，叫他听见了。”</p>

陆续道：“处理温家人？”</p>

陆续叹口气，将把温松下狱准备弄死，和青州那边联手了陆正的一个同年，借冯千户的手想摁死温家的事全说了。</p>

陆睿面沉似水。</p>

事情比他想的更离奇复杂，宛似话本小说。</p>

他问：“那都是什么时间的事？”</p>

陆续把各个事件的时间点都捋了一遍。</p>

陆睿算了下，他收到温家断绝往来的回信，是在这之后。</p>

意味着，温家无事了。能猜想到，该是霍决解决了这个事。</p>

只他口中全是苦涩滋味。</p>

原以为，温家是和他一样，发现了“温蕙枉死”这件事，才和他断绝往来的。</p>

不曾想，陆家竟对温家做过这样超乎想象、没有下限的事。</p>

温家给他的回信只有八个字，叫他善待璠璠，与他断绝往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提。这是忍着怎么样的血泪怒火，为了甥女，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p>

回想当年，与温家结亲，原是为了报恩的，不曾想，恩竟报成了这样。</p>

亲家，竟成了仇家。</p>

陆续所知，非是全貌。他只知道他看到的，执行陆正给他的命令。陆延知道的更少。</p>

如今知道的最多的，反倒是陆睿。</p>

他垂下眼，将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整合，渐渐地，理出了大部分的真相。</p>

陆续不敢扰他。</p>

他跪在地上，抬眼看去。</p>

他的少主人与上次相见，又变得不一样。</p>

他锦衣玉食地长大，何曾穿过粗绸。光华耀人地行走，何曾掩过行踪。</p>

他今日的突然出现，让陆续隐隐预感到，陆家，也将变得不一样了。</p>

陆续的目光投在地砖上。</p>

他的手在膝头握紧拳。</p>

许久，终于抬眸。</p>

“走。”他站了起来，道，“与我回家去。”</p>

开封陆府。</p>

陆正才散值回家，刚到内书房，才宽了衣裳吃上茶，忽然外面有喧哗。</p>

“怎地了？”他唤了声。</p>

书童原该在外面听唤的，却没有进来。</p>

陆正蹙眉，又唤了两声，竟无人应答。</p>

陆正起身，往外面去，走到明间，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p>

夕阳的光铜金色，把人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的，又将那人勾勒得半身金色，半身阴影。</p>

陆正眯眼看去。那人迈过门槛，反手关上了门。</p>

竟是陆睿。</p>

陆正大吃一惊：“你怎么回来了？”</p>

陆睿凝视着父亲，走过去。</p>

“江州堤坝案，”他问，“父亲贪了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