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第 2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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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p>

淳宁三年八月里, 陆正起复，陆家一大家子人开拔，前往开封赴任。</p>

银线那时候怀了第二胎, 没有跟去, 跟着丈夫陆通, 随公婆留在了余杭。她的大伯哥陆续、二伯哥陆延, 都是能干的人，都跟着陆正去了开封。</p>

淳宁四年三月，银线生了一个男孩。</p>

陆大管家虽然一家人都是仆人, 可实际上，他们在自己家里也是呼奴使婢的。银线都还有一个小丫头伺候着，比小户人家的少奶奶也就只差一个良家的身份了。</p>

作为一个婢子, 她能嫁进大管家家里, 连生两个儿子, 真是婢子们的理想生活了。</p>

过得太好, 以至于五月里大伯哥陆续扶着温蕙的灵柩回到余杭的时候, 才出了月子没多久的银线整个人都懵了。</p>

怎么就死了？</p>

怎么就死了？</p>

去年走的时候, 还好好的！</p>

待懵劲过去，追问死因，大伯哥袖子抹抹泪：“先是风寒, 一直咳嗽，专门买了别苑给少夫人养病，结果在那里突发了急性的肠痈。”</p>

银线哭得傻了，险些把眼睛哭坏。</p>

她想再看一眼温蕙，陆续道：“别看了，在开封停了一个多月，路上又一个多月, 虽用了生石灰，也压不住腐了，已经封棺了。”</p>

家里也拦着：“这样子看不如不看，你记住少夫人的笑模样不比这个好？”</p>

终是没看，下葬了。</p>

眼泪擦干净，日子还得过。只银线没精打采。</p>

余杭陆家隐隐有一些闲言闲语，无非是说她没有靠山了。</p>

她长得也不好，配不上陆通。又没有娘家，以前全是背靠着少夫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p>

陆大管家的儿媳妇，都是娘家在主人跟前有体面的人家，这个银线以后不知道怎么样呢。</p>

银线知道，这都是嫉妒她嫁得好，过得好。</p>

结果打脸的是，陆通一家子都对银线很好，甚至比以前还好。一点没有因为温蕙不在了，就慢待她的样子。</p>

银线感激涕零。她还是觉得，这都是温蕙的遗泽。</p>

大伯哥还给她带回来温蕙给她的遗物，道：“说是少夫人病里就叫刘富家的给你的。唉，少夫人那时候咳得厉害，大约怀疑自己是肺痨了，放心不下，提前给你准备了。”</p>

陆续的话一套一套的，总能自圆其说。不愧是大管家的预备役。</p>

银线把匣子拿回房里揭开盖子一看，就哭了。</p>

密密整整码着的，都是银锞子。</p>

想对一个人好，还有什么比给她银子更实在的？</p>

当初温蕙初嫁到陆家，夫人和姑爷第二天就是直接给她银子，把这个嫁妆微薄的少夫人撑起来了。</p>

温蕙病了，出去养病，担心自己病好不起来，竟提前准备好了银子给她，以防备以后有什么万一。</p>

银线哭得胸口疼。</p>

陆通说她：“再这么哭，奶水没了。”</p>

银线就一边喂孩子，一边哭。</p>

银线其实不缺银子。她公公为陆正经营着偌大的产业，她两个伯哥都在陆正跟前听用，虽丈夫弱了些，但家里过得十分好。她的私房银子都攒了不少。</p>

温蕙给的这一匣子银子，她好好地收起来了，没动。</p>

这时候陆睿点了探花的消息也到了余杭。</p>

银线知道家里人已经不爱看她再哭了。她躲起来偷偷地哭。</p>

就差几个月，温蕙就可以做进士夫人，丈夫是探花郎！</p>

温蕙的梦想银线怎能不知道。从和陆睿订了亲，温蕙就在梦想这一天了。</p>

嫁个夫君中进士，簪花游街，那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梦啊！整个大周，每三年才有三百个女子能实现这个梦。</p>

温蕙就差一点点，带着遗憾走了！</p>

人死如灯灭，便连尊重也没了。</p>

又开始有别的闲言闲语，笑温蕙命薄，没有诰命夫人的命。</p>

“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在银线耳边飘过去好几回。</p>

不会的，银线想，诗礼之家，怎么会。</p>

八月里，忽然听人说，杨妈妈一家被打发回余杭庄子里去了。</p>

银线懵了一下：“哪个杨妈妈？”</p>

“还能有哪个杨妈妈。”旁人撇嘴，“就那个杨妈妈。”</p>

能被这么说的杨妈妈就只有一个，就是陆夫人昔日的陪嫁大丫头，陆家内宅的仆妇首领杨妈妈。</p>

银线惊问：“为什么？”</p>

旁人说：“说是没伺候好夫人，触怒了老爷。”</p>

杨妈妈和乔妈妈一脉相承，从温蕙嫁到陆家就对温蕙很好。后来温蕙掌家，刘富家的立不起来，仆妇首领依然是杨妈妈，她们两个人处得很好。</p>

银线便抱着二小子，坐了车去庄子上看望杨妈妈。</p>

杨妈妈一家现在降为庄头，比起庄子上的佃农当然好多了，但她穿着粗绸的衣衫，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跟从前完全没法比。整个人都没精神。</p>

见到银线，她的目光非常黯淡。</p>

提起温蕙和陆夫人，她默默地掉眼泪。</p>

银线问起陆夫人，她只道：“夫人身体不太好了。”</p>

银线说：“我回去日日给夫人念经。”</p>

杨妈妈道：“好，你有孝心。”</p>

临走前，杨妈妈问：“银线，你过得怎么样？”</p>

银线道：“我过的很好。”</p>

杨妈妈点头：“那就好好过日子吧。”</p>

神情和目光都让银线困惑。</p>

眼看着婆婆的生辰快到了。银线很有孝心，想给婆婆打一对分量足足的银镯子。</p>

她自己攒的私房，大多是以前的打赏，银锞子都是有着精巧花纹的那一种。她不舍得用。</p>

想起温蕙给她的那一匣子银子。那一匣子很实在，都是普普通通没有花样，可以直接使用的银锞子。</p>

银钱取出了匣子，起出两个银锞子，这时候，发现银锞子下面压了东西。之前银锞子太密，没发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