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第 1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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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陆夫人照视自观，甚至都不那么憎恶陆正了。</p>

不过是，人性罢了。</p>

但，不到最后，君子乎，小人乎，又凭什么下定论。</p>

一个人的一生，要盖棺才能定论。</p>

虞玫流着血的手撑住地面，缓缓了站了起来。</p>

她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房梁。</p>

早该……这么做了。</p>

温松怀着悲戚的心情，风尘仆仆地赶到开封。</p>

原本陆延十分狡猾，口风里已经铺垫了“可能等不及已经往余杭发丧了”，温松也有心理准备，可能连妹子的灵柩都看不到。</p>

但他万万想不到，开封陆府门口的石狮子上，竟然会系着红绸！</p>

温松大怒！</p>

门子上看见了陆延，也认出来温家舅爷，居然是带着笑脸迎上来的！</p>

温松直接一拳过去，将那门子抡到了地上找牙！</p>

“陆府这是庆贺我妹子过身呢！”他破口大骂！“陆家人在哪里！告诉他们温家来人了！”</p>

“王八羔子！”</p>

“欺人太甚！”</p>

挨揍的门子这才反应过来，温家舅爷是来奔丧的！</p>

怪他这几天拿赏钱拿到手软，竟一时转不圈来了！</p>

门上的几个小厮一窝蜂拥上去，抱胳膊抱腰的：“舅爷息怒！舅爷息怒！”</p>

“我们公子今科点了探花！这是前几日迎金花贴时留下的！”</p>

“少夫人已经启灵往余杭去了！”</p>

青州离京城比开封近，是以青州那边先得了消息，官府贴里今科科举名次的公告。</p>

开封远些，金花贴前几天刚到，吹锣打鼓地和“进士及第”的牌匾一起送来的。</p>

陆正开了中门迎接捷报使和牌匾。</p>

便是他自己都不过只是进士出身而已，陆睿进士及第，这是光宗耀祖的喜事。陆家不仅系了红绸，还一箩筐一箩筐地撒铜钱，撒了好几天，引得开封府的百姓蜂拥至他家门口抢赏钱，沾文曲星的喜气。</p>

上门贺喜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石狮子上的红绸就一直没解。</p>

已经没人记得二月里这府里才办过一场白事。</p>

众人劝着、抚慰着，将温松迎进了正厅里，陆正却并不在府里。</p>

“已经去衙门里请老爷了，就快来了。”下人们道。</p>

留在家里的小管事低眉顺眼地和温松解释了情况，又道：“红绸已经撤下来了。”</p>

其实道理温松都懂。温蕙的白事二月里就已经办了，如今灵柩都去了余杭了，陆睿点了探花这种事，当然要庆贺。</p>

只道理归道理，他赶过来为妹子奔丧，看到石狮子上的红绸，怎能不怒。</p>

也不理管事请他先去客房洗漱，只阴沉着脸等陆正。</p>

口渴得狠了，咕咚咚灌了一盏茶，想起来问：“陆家婶婶可在？我先拜见婶婶也行。”</p>

陆家人干的事让人生气，温松也不能不尊重陆夫人。妹子这些年的信里，点点滴滴，都是和婆母的愉快相处。那些琐事和细节都看得出来，不是说假话让他们安心，是婆母真的宽厚开明。</p>

管事叹了口气，道：“少夫人过身，我家夫人遭不住这打击，竟一病不起，如今还在卧床。”</p>

陆延在一旁也抹眼泪：“夫人和少夫人，亲如母女，在我们陆氏族中是出了名的。”</p>

温松怔住，想起妹妹那些书信，终是叹了口气，怒气消去了很多。</p>

又问璠璠：“我甥女呢？”</p>

管事道：“大姑娘在内院，一切都好。舅爷可要先见见大姑娘？”</p>

温松想到自己一身尘土，尤其是现在心情沉重，怕吓着小孩子，道：“先见过陆伯父再说。”</p>

总算改回叫“陆伯父”了，管事和陆延都松了一口气。</p>

陆正匆匆从府衙里赶回来，进门见了温松，过去一把捉住他的手，喊一声“贤侄”便开始哭。</p>

温松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听陆正哭“我对不起温兄和嫂夫人的托付啊”，又难过起来，抹抹眼睛，诚心实意地反倒劝起陆正来了。</p>

待陆正收了眼泪，虽路上已经听陆延大致说过了，但自然还要问一问详细的情况。</p>

陆正说的和陆延说的差不多：“起先就是染了风寒，后来一直咳嗽。大夫说要将养，我便买了一处水边的别苑，让媳妇去休养身体。谁知道，竟忽地得了肠痈，来得十分急，人便过去了。”</p>

说着又拭泪。</p>

肠痈有慢症有急症，赶上急症了，的确是一下子人就过去了。</p>

温家堡里也有死于急性肠痈的。</p>

这就是命啊。</p>

陆嘉言中了探花，月牙儿却死于急性肠痈，还一天诰命都没当上呢。</p>

当初，出嫁前，她是多么地幻想将来夫婿金榜题名啊。</p>

温松眼泪又落下来。</p>

正要说话，外面忽然起了嘈杂声。</p>

陆夫人踩上了凳子，将一条腰带扔过房梁，打了个结。</p>

看，其实没什么好怕的。</p>

若当时，便能这样无惧，就根本不会有此时的悔恨了。</p>

还是懦弱呀。</p>

虞家大小姐、新科探花的亲娘，若是自缢死了，看看陆正还能怎么瞒？</p>

只要她死，死得不一般，嘉言、温家、虞家就都能知道了。</p>

便会有人去救蕙娘了。</p>

只盼他们快些，不要让蕙娘受更多的苦。</p>

陆夫人将她纤细优美的脖颈伸进了套子里。</p>

蕙娘，你别怕。一定会有人去救你的。</p>

我这就通知他们。</p>

陆夫人决然地蹬开了脚下的凳子。</p>

……</p>

……</p>

窒息的痛苦中，好像看见了一个胖胖的身影，是个妇人？</p>

啊。</p>

【亲家，我……尽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