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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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传说中，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位。</p>

“我来背嫂嫂上轿。”他笑得开心。</p>

滑天下之大稽了。</p>

念安是霍决的契弟，哪有小叔子背嫂嫂上轿的。</p>

不过再想到他其实是个净过身的阉人，宋夫人就木着脸扶着新娘子上了他的背。</p>

全福人不用再往前跟了，这时候就该娘家有眼力的人请全福人去喝茶并奉上礼金了。</p>

这新娘没有娘家人，孤零零的。</p>

倒是有霍府的管事上来招呼，道：“夫人先歇歇，补个觉也行，为夫人安排了席面。都督请夫人晚上再陪一陪新娘，免得新娘一个人太冷清。”</p>

等一下，什么意思。宋夫人忍不住问：“就，就我一个人吗？”</p>

管事道：“是。”</p>

宋夫人问：“女客呢？”</p>

早上是娘家嫁女的礼，晚上就是夫家成亲的礼，该宾客盈门的。</p>

管事却道：“没有女客。”</p>

宋夫人只说不出话来。想起新娘那张干净的容颜，秋水般的眸子，打心底，为新娘子难过。</p>

这一日，新进士们都放假了。</p>

因殿试之后，还有“选馆”，即考庶吉士。若能考中，便能入翰林，做天子近臣。</p>

没有人不想离权力中心更近一些，入翰林登馆阁，才是正途。</p>

毕竟他们不如一甲的三人，能直接留在皇帝身边，叫人羡慕。</p>

今日状元授了修撰，榜眼和探花授了编修。</p>

皇帝依次接见了他们，御前答对。这是在皇帝给机会让新人展示才华，三个人都打叠精神。</p>

状元第一个，待出来，榜眼被宣进去，榜眼也出来了，最后是探花。</p>

听到內侍唱名宣他，陆睿抚平衣摆上的褶，从容地站起来。</p>

乾清宫的书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事接见臣子的地方，陆睿进去，皇帝赐了座。</p>

皇帝问：“卿始出仕，未知有何志向？”</p>

陆睿抬眸。</p>

那皇帝还不到四十岁，正是男子盛年，巅峰时刻。</p>

“臣生平，有三志。”陆睿腰身挺拔，“若能以毕生之力，做成一件，便此生无憾。”</p>

……</p>

乾清宫中，响起皇帝的喟叹：“卿这三志，何尝不是朕想要做的事。只谈何容易。”</p>

因陆睿所谓的三志，其实就是大周的三大沉疴积弊。</p>

“臣亦知。”陆睿道，“只幸好，臣还年轻，陛下也年轻。”</p>

新科探花郎的确年轻，眉眼间都是清气和锐气，比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让人看着舒服太多了。</p>

比起来，状元虽沉稳，也称得上是厚积薄发，但因年纪的关系，已经没了锐气。</p>

榜眼为人圆融，仕途上磨炼磨炼，能想见将来的官场手腕，却少了清气。</p>

新血，还得像陆嘉言这样，敢想，也敢说。</p>

才想着陆探花敢想，陆探花已经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奉上：“此臣所作三策，削藩策，整军策，东海策。”</p>

皇帝惊了。</p>

內侍上前接了，奉给皇帝。</p>

皇帝粗略先翻了翻《削藩策》，合上。</p>

“陆嘉言，你真敢想。”</p>

陆睿微微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没有什么不敢想。”</p>

皇帝道：“宗室如何能入科举。”</p>

陆睿道：“所以，要剥离他们宗室的身份。”</p>

皇帝道：“谁愿意没有身份。”</p>

“有的。”陆睿道，“宗室庞大，靡费财政。以河南一地来说，税赋几被吃空。可实际上，落到每一个宗室身上，竟是富有富的不够，穷有穷的不够。”</p>

皇帝问：“此话怎讲。”</p>

“富者如亲王、郡王，广纳妻妾，子孙之多，令人瞠目。维持这一大家子的奢靡生活，不够。”陆睿道，“到旁支末系，没了荫封，要维持体面生活，亦不够。”</p>

“宗室常在当地闹事，占良田，夺税赋，令地方官员不胜其扰。归根到底，是因为陛下觉得给他们已经够多了，实际上摊到每个人手里都不够，却又囿于身份，什么也不能做，自然只能生事，多占多抢。亦有将宗室女嫁与商人换彩礼的，失了体统。”</p>

“我昔日游历结交一人，亦有进士之才，本想与他相约春闱，才知道，他是末支宗室，空有满腹才学却不能科举，只余遗恨。”</p>

“太/祖皇帝对宗室极其优待，自是希望自己的子孙衣食无忧的。只太/祖皇帝肯定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宗室数量之庞大，已到了拖累朝廷的地步。这却不是太/祖皇帝的本意了。”</p>

“陆卿说的都对。”皇帝轻叩着那奏章，“只你可知道，比起那些愿意的，更多的是不愿意的。你可知道这将触动多少人的利益，有多大的反对声音。”</p>

陆睿抬眸：“陛下若读了臣的《整军策》便知，那才是真正触动旁人利益的事。直如割人血肉，撕咬起来，都是血淋淋的。”</p>

《整军策》和《东海策》皇帝还没看。但他是个胸有大志，十分勤勉的皇帝，光是从这名字上看，都能想象得出来的。</p>

“卿的胆子真大，到底年轻。”他说。</p>

“正因年轻，才该胆大。”陆睿说，“臣也怕日后宦海沉浮，再没有这锐气，或者连想的勇气都没有了。庸庸碌碌，只求个富贵。”</p>

皇帝凝目。</p>

“陛下不必忧虑，臣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道，“臣刚才说了，幸臣年轻，幸陛下也年轻。臣所作三策，也只是雏形，不是终章。臣还有许多思虑不到考虑不周的地方，臣自知的。”</p>

“臣今日将三策递交陛下，并非进策，只是表明臣的志向。”</p>

“至于这三件事，还请陛下给臣二十年。臣想与陛下，共留名史册。”</p>

有勇气，有自知。</p>

皇帝笑了，欣慰道：“好，便给你二十年。”</p>

待从乾清宫出来，状元和榜眼还在等他：“怎地这般久？”</p>

三个原是一起入宫的，也想着一起走。</p>

待出得宫来，已经腹中饥饿，又相约去酒楼。只走到半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p>

百姓们如昨日赏进士游街那般涌上主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p>

榜眼惊叹：“这是谁家嫁女，这般大的排场？”</p>

长长的队伍，堪称十里红妆。百姓们交头接耳，围观惊叹。</p>

从人去打听了，回来道：“不是谁家嫁女，是监察院霍都督今日娶妻。”</p>

状元和榜眼对看一眼，道：“不如咱们绕道？”</p>

陆睿却想起年节里，手臂上被捏出来的乌青。他道：“看看。”</p>

状元榜眼不意那个最冷清的人竟要去看热闹。其实他们也想看，原就是怕这个冰雪一样的人嫌弃才没说的。当即都一夹马，往前去。</p>

骑在马上，视线高于众人，陆睿凝目看去。</p>

嫁妆在前，新人在后。队伍长长，几乎看不到头。那一抬一抬的嫁妆，看得出来沉甸甸。两旁有锦衣番子骑着高头大马列队护卫着，威风凛凛。</p>

数不出来动用了多少人。</p>

只你深深地，感受到了“权势”二字。</p>

一匹大宛宝马四蹄踏雪，浑身漆黑，监察院都督霍决穿着大红吉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眼含笑。</p>

镶珠嵌玉、华丽奢靡的八抬大轿，抬着他的新娘，从小陆探花的眼前，缓缓走过。</p>

直到消失。</p>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听的歌：</p>

《长街万象》</p>

少年呐 太张扬</p>

轻裘白马踏金榜</p>

春风得意把花赏</p>

管什么名利场</p>

龙飞凤舞墨两行</p>

陌上公子世无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