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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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小安不意几句话的功夫，气氛便急转而下。且他这片刻中，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心里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见温蕙气得粉面通红，转身牵马，他着急地张嘴想说话，却被康顺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肩膀，隔着衣衫掐了几下。</p>

小安便闭上了嘴。</p>

温蕙挽了缰绳，将马儿从水边拉回来要走。那生得好看、人却很坏的青年却挡在了她面前。</p>

她柳眉倒竖：“让开！”</p>

那青年却改口，说：“我记错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p>

温蕙顿住。</p>

“有就好。知道他在就行。”她说，紧抿的嘴角显示出她还是在生气，但却克制着，“多谢告知。请让让，我要去长沙府寻他。”</p>

霍决却道：“你寻不到他。”</p>

他说：“他不会见你。”</p>

“你胡说！”温蕙恼怒，“你又胡说！你又怎知他不会见我！你方才还根本不记得他呢！我不信你，你这人净骗人！你让开！”</p>

她拉着马绕过霍决要走，忽听身后人冷冽的声音说：“临洮的霍连毅，百户之子，与青州温百户之女自幼定亲，约定好待温家小姐及笄便迎娶。”</p>

温蕙的脚步停住，霍然转身，震惊地看着那个青年修长的背影。</p>

那青年目光垂在地上，说：“但两年前霍家被潞王案牵连，已经家破人亡。霍家子受了宫刑，发配襄王府为奴。那时候这门婚事就已经退了，你还来找他做什么？”</p>

他缓缓转过身来，抬起漆黑眼眸，凝视眼前的少女。</p>

这就是，长大了的月牙儿啊，他想。他爹没骗他，月牙儿长大，果真长成了一个美人。</p>

她今年应该十三了，来年便十四，后年便及笄。如果人生没有这场大变，后年他就该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吉服，把她从青州迎到临洮，娶她做妻子。</p>

然后她会替他打理家务，生儿育女。</p>

家里的百户之位将来是要给大哥承袭的，他是老四，没他的份。但他一直自信，相信自己将来也能挣出个百户之位，能给妻子好日子过。</p>

但这一切，现在都成了水月镜花。</p>

霍决望着面前千里迢迢来寻他的少女，曾经的未婚妻子，只觉得胸口像被块垒堵住，既沉且闷，无法呼吸。</p>

手无意识地松开，缰绳落在了地上。温蕙失神落魄地看着眼前的青年。</p>

她其实不记得连毅哥哥长什么样子了。他们只见过一回，就是那年霍家伯伯带着连毅哥哥来把亲事正式定下来的那一回。</p>

他们相处了几天，过完了礼，连毅哥哥便跟着他爹回去了。后来他们只通书信，并没有再见过。</p>

温蕙只记得她的未婚夫霍决是个生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至于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实是记不清了。</p>

更何况那时候霍决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男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有一个疯狂窜个头却瘦得像麻杆的阶段。从麻杆似的少年，到英俊结实的青年，这变化决不小于女大十八变。</p>

只是，原以为还有六十里地距离，却不想……近在眼前。</p>

这来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面目俊美的青年冷冽地问她来找他做什么，温蕙顿时手足无措起来。</p>

“俺……我，”她一慌乱，乡土话都出来了，差点不会说官话，嗫嚅说，“我不知道退婚的事，我……”</p>

霍决唇角紧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p>

那少女紧张地揪住了衣带，扯了好几下才镇定下来，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说：“我，家里一直都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年，家里又要给我议亲，我才知道……”</p>

霍决点点头：“你与他的婚事既已经退了，自然是要再议亲。”</p>

“可是，”少女很茫然，“可是，以前他写信说叫我要读书，我读了，书里说，好女不侍二夫。”</p>

“都是骗人的。”霍决说，“那些书都是男人写的，要哄女人听话，自然要这么教她们。”</p>

从前连毅哥哥给月牙儿写信，除了给她寄好吃的好玩的，还叫她要读书。</p>

不要做睁眼瞎，他说，不读书不明白道理，容易被人骗。</p>

月牙儿的娘给月牙儿念信，念得直笑。月牙儿管娘要书看，娘就丢给她一本《女儿经》，教她念。《女儿经》不好看，后来月牙儿开了蒙识字了，喜欢偷偷看哥哥藏起来的那些讲游侠故事的话本子。</p>

后来有一天，娘突然告诉她连毅哥哥这么久没给她写信，原来不是因为之前她们告诉她的那样她大了要避嫌，原来是因为霍家已经没了。她的婚事也没了，所以现在要给她再议一门亲事了。</p>

从前教她好女不侍二夫的是她，现在因为不肯议亲气得打她的也是她。</p>

说的和做的为什么这么不一样，温蕙想不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