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掉马进行时（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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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p>

换在如今仙侠奇幻当道的五洲大陆之中，哪怕是温萝使不出“量子力学”, 也可以巧妙地篡改几个字，转投“玄学”的怀抱。</p>

迟疑只是一瞬间, 温萝心如电转, 当机立断接过墨修然递来的清茶仰头一饮而尽，</p>

另一手指尖在空气之中虚划而过，掀起一阵大作灵风, 悠悠然落在窗外不远处葱翠茵茵的竹海之上, 卷集着几片狭长竹叶自枝头无声下坠。</p>

手腕翻转间，又一阵灵风自袖间荡漾开来，恰到好处地裹挟起缓慢坠落的叶片轻柔掠向掌心。</p>

垂眸认真地挑拣了片刻, 将过于狭长不易以灵力镌刻字迹的叶片与形状大小相差过大的叶片纷纷放在案边，</p>

温萝凝神以灵力尽数凝至指尖，临动笔之时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警惕地抬眸望向身侧正不约而同紧紧凝视着她手中动作的四人。</p>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抽签决定住处吧。”</p>

顿了顿, 温萝若有所指地弯眸一笑, 警告道, “不要用神识偷看。如今我已有大乘期修为，哪怕再过细微的动作, 也同样可以察觉。”</p>

面色微滞, 向来风流俊美的面容之上掠过一闪即逝的迟疑，</p>

墨修然捻了捻指尖，渐起的灿金色虹光在宽大繁复的绛紫色袖摆下无声地湮灭，指尖符箓悄无声息地碾碎成尘。</p>

南门星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眸, 鸦羽般乌浓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拓上一小片浅浅的扇形阴翳，更显出几分少年般纯良无害之感，</p>

苍白得似是山间精怪般的指尖在墨色雾气的映衬下更显冷白如雪，指节却似是不自在地动了动，挣扎片刻收拢回掌心掩去几乎自袖摆之中逸散而出的浓雾。</p>

顾光霁淡淡挪开视线，抬眸却正对上几乎同时转开目光的玄衣男人，</p>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复又不约而同地转开瞳孔。</p>

心下无声地冷哼了下。</p>

见四人依言并未动作，温萝心下松出一口气，飞快地在叶片上分别标明三远一近后，十分敷衍地尽数将四枚叶片倒扣着丢入掌心空空如也的茶盏，笑眯眯仰起脸：“谁先来？”</p>

*</p>

水银般清亮的月色泼墨般于浩瀚的天幕之上挥洒铺陈开来，却又似是拥有着天然的渐变般，渐次隐匿于远方幽深的密林之中，</p>

比起苍梧刺骨的彻寒柔和了不少的风在细密的枝叶之中穿行，将漫天银辉与昏暗渲染交错成一幅静谧至极的绘卷。</p>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五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暗流涌动，入夜之后，伊玥竟一反常态地装傻并未主动上前带路，</p>

无奈之下，温萝只得亲自以奚辞水榭家主的身份兼顺路同行之人，将亦步亦趋的四人一同领向蔺妤卧房所在的院落。</p>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温萝强自镇定地行在最前方，只觉得四道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背后时不时地交错轻扫，如芒刺背般汗毛倒立。</p>

清风在竹海之中肆无忌惮地穿行，摇曳起阵阵此起彼伏的枝叶摩挲之声，在如今苍茫的夜色下，平日里清雅碧翠的竹林无端染上几分浓墨重彩的浓郁色泽。</p>

再遥远的路途总归都会走到尽头。</p>

行至房前之时，望着卧房左侧孤零零伫立于一片墨绿竹叶间的雅舍，温萝认命般抿了下唇，视死如归地转回身：“……我已经到了，你们便各自回各自的居所之中好生歇息吧。</p>

自融合典夏剑意传承之后，我隐约感觉到突破应当正是这几日，明日我便遣人请奚景舟、月纶和秦灵来此议事，届时我们便直接动身去太虚昆仑。”</p>

顿了顿，温萝不着痕迹地推开房门，脚步自发向后撤了撤，“那……我便先回房休息了。”</p>

“师姐，”</p>

墨修然欲言又止地抬了抬眸，迟疑片刻，终是艰难开口，“方才那次抽签……当真不能再来一次么？</p>

我觉得运气这回事，若是一次定生死，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不如再重新抽两次如何？”</p>

温萝：“……”</p>

正欲出言岔开话题，南门星却冷不丁扬唇笑了下，破天荒地顺着墨修然的意思道：“虽说他向来不太着调，可这次所言倒是没什么不妥之处。”</p>

顿了顿，狭长寂黑的眼眸略略转了转，睨向身侧抱臂而立的玄衣男人，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您觉得呢，魔君大人？”</p>

闻言，柏己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不置可否地对上南门星若有所指的视线，漫不经心轻笑一声：“本君倒是没什么在此类小事上浪费心神的心思。”</p>

话音微顿，他微微偏了偏头，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白衣男人。</p>

自几人行至温萝房前起，顾光霁便自始至终并未开口，</p>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张向来无波无澜的淡漠面容之上，似是在某些瞬间略过一闪即逝的鲜活色彩。</p>

——是一种近似于得意飞扬的神色。</p>

心如电转，瞬息间便已有了思量。</p>

柏己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径自踢开垂顺飘逸的衣摆缓步向不远处行去，衣袂勾勒出无边月色，潇洒恣意得没边。</p>

见他一言不发地干脆离去，温萝心下不由得长长舒出一口气。</p>

愿赌服输是传统美德，若是玩不起的话，她先前提议抽签还有什么意义？</p>

而柏己干脆利落的离去也似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原本心下多有不虞不甘的墨修然和南门星不由得随着他湮没入夜色的背影一同沉默了下来。</p>

望着温萝面上稍纵即逝的轻松神色，墨修然微微眯了眯眼。</p>

柏己先前并未开口争抢，显然是在靠他与南门星两次出言试探，查探师姐心下真正的底线。</p>

此番师姐不欲松口重新进行抽签的局势甫一露出端倪，他便径自干脆利落地表达了“不争不抢”的态度，城府不可谓不深沉。</p>

南门星则险些绷不住面上游刃有余的笑意，暗暗狠狠咬了咬牙。</p>

好一个柏己，分明也同他们一般有心在阿芊身边住下，却刻意在他出言拉拢只是背叛他们三人之间不言而明的联盟，转而以超脱般潇洒的姿态大方退出，</p>

不仅并未出手相助，反倒将他和墨修然两人狠狠踩了一脚。</p>

如今的他，在阿芊心中恐怕善解人意、大方潇洒得不行。</p>

此举真是不可谓不阴险。</p>

然而事已至此，两人也皆无意再在温萝面前显出半分小肚鸡肠的争抢念头，</p>

只得先后意味不明地扫一旁事不关己般负手而立的白衣剑仙，依次朝着温萝投去或失落或幽怨的一瞥，便随在柏己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偏房行去。</p>

温萝：“……”</p>

略有几分尴尬心虚地侧了侧脸，抬眸望向正垂眸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顾光霁。</p>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无端在他沉默不言的注视之中，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p>

温萝：！！！</p>

抽签而已，况且还是她亲自监视着四人依次抽取的竹叶。</p>

顾光霁不过是运气好了些罢了，做什么要受到旁人这不加掩饰的针对排挤？</p>

思及此，温萝略有些歉意地弯眸一笑，试探着弥补道：“小霁霁，既然抽签决定了住所，那么你我做这几日的邻居便是天意。他们方才那些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p>

那双白日里看上去格外清浅如琉璃般透亮的琥珀色瞳眸，如今在夜色与空地之上幽幽燃放的火光映衬下，无端更显出几分平日极少蕴着的冷郁沉凝。</p>

顾光霁稍默片刻，极轻、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安抚之意：“无碍。”</p>

说到这里，他那似是冰封千里般比起霜雪更清寒的眸底，似是融化了疏寒的柔波般层层圈圈潋滟开来，</p>

“不过，能够抽到这一签，我极为欢喜。想必，若是我换在他们的位置，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来吧。”</p>

温萝：“？”</p>

是错觉么？</p>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p>

有点“姐姐，你男朋友应该不会因为我和你吵架吧”内味了？</p>

应该是错觉吧？</p>

毕竟，不论是《仙剑问道》原著，亦或是她如今重新改写的女频文剧情之中，顾光霁都没有被开发什么男绿茶属性啊？</p>

想通这一层，温萝心下讪讪一笑，面上无端更因恶意揣测而生的愧疚而柔和了几分，张口就来道：“其实，是你抽到这一签，我也十分欢喜。”</p>

当然，实际上，对于她来说，在弄清那个神秘的心动嘉宾究竟是谁之前，任何人住在她身侧，她都是欢喜的。</p>

——这意味着，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与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p>

顾光霁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p>

他如何会看不出，她面上看似与往日无异，实则并未当真走心的借口托辞？</p>

实际上，令他更为在意之人，却恰恰并非出言试图破坏规则的墨修然和南门星。</p>

魔族中人向来心思单纯直接，可柏己此人却似是从未被划入这世人皆知的统类之中，不可以寻常目光看待。</p>

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过往，在他得知她与公羽若之间朦胧的联系之时，便已下意识一件件事无巨细地收集铭记。</p>

更何况，他也曾亲眼见证着柏己宁可以血煞之术强行逆天而为，也要赶制她身边护她周全的堪称不要命的疯狂行径。</p>

故而，他心下明了，柏己对她的深情绝不比他要来得肤浅平淡。</p>

因此，柏己如今并未做出任何反抗地离去，反倒令他心下警铃大作。</p>

今晚，柏己定然不会如此简单地放她安然睡在他身侧。</p>

哪怕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两道厚重的门扉，与数尺溢满清辉月色的空旷。</p>

*</p>

重新躺在这张绵软如云的床榻之上，温萝幸福得险些开口喟叹出声。</p>

太舒服了！</p>

除去时不时略显艰难的端水以外，她总算是体会到了破罐破摔的掉马为她带来的无数便利。</p>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总算不用再辛苦自己超负荷工作近月的脑细胞以及欲掉不掉的头发，不间断结合先前各种经历见闻，脑暴出能够哄骗四位前任男主的谎言。</p>

团子：“主人，不得不说，你现在的生活真的有些令人羡慕……</p>

躺着睡觉也能涨修为，身边美男环伺，还各个都对你情根深种，争先恐后地为你端茶倒水献殷勤。我都有些舍不得回去了！”</p>

温萝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锦被中，幽幽叹道：“献殷勤什么的，其实还是多少有些尴尬的。</p>

实际上，我只想快些弄清楚曾经令我动心之人的身份，这样一来，等我们回到虚空边境之中，我也好照着他的性情一一罗列标准，相亲的成功几率也要大一些……”</p>

团子愕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好好享受……</p>

也是，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书中的人物，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p>

顿了顿，它略有几分泄气道，“但是主人，咱们不说男频点家男主，就说某江女频文，那文中的男主真是一个比一个多金帅气、双商俱佳，最近还多了一条——必须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p>

总之，现在男主人设也卷得厉害，更别提你这还是买……大女主文，四个男配同频竞争，比起普通1v1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p>

你用这种男主标准当作择偶标准，那还不如直接点明摆着写你想注孤生。”</p>

温萝：“……”</p>

无奈轻叹了口气，温萝闭了闭眼，“如果达不到这种标准，我又何必与其他人一样草草恋爱结婚？</p>

横竖我在虚空边境排行榜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维序者，哪怕是一个人，也不存在什么寻常人想象中那般凄凉孤寂的生活。”</p>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温萝蓦地轻笑出声，半是玩笑半是正色道，“这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能够带着他一起离开就好了。”</p>

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