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三只男主（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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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星似乎当真受伤不轻, 随着赫煜跨出门外，满目皆是皑皑白雪，却并无腾挪黑雾的踪影。</p>

温萝不得动用灵力无法御剑, 而她与南门星之间, 种种纠葛复杂难辨如今已几乎没了最后一层遮羞, 赫煜也没胆子再带她来自己剑身之上一同浮空而行, 只得耐着性子领着她向封王台主殿走。</p>

偏殿与主殿之间距离颇远，平日里有南门星指尖可以撕裂空间的黑雾相助，让她并未有明显体会,</p>

如今在飞雪漫天之中前行，温萝才知晓此路的长远, 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叹。</p>

原来自她被他“强行”带回封王台之后，没有一天他没有花心思照顾着她。</p>

思绪翻飞间, 两人不知不觉已行至殿门前。</p>

手下纯金雕琢而成的曼陀罗花纹繁复古朴，传来凹凸不平的坚硬冰冷触感。</p>

温萝深吸一口气, 手上微微用力。</p>

随着一声沉闷厚重的轻响，殿内景象便映入了眼帘。</p>

大殿凄冷, 向来灯火盈盈的空间此刻竟并未燃灯, 仅有四角之中伫立的镂空鹤形暖炉散发着幽幽的暖橙色光晕。</p>

南门星却并未坐在其中。</p>

心中似有所感，她试探性地向王座之下拢拱的玉阶之后转去，果然发现了一道蜷缩着的黑色剪影。</p>

空气中弥漫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剪影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好似十分难耐。</p>

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 似乎是他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自埋首于抱膝的双臂之间的姿势抬起了头来，墨发如瀑在微弱的亮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p>

南门星声音低而微哑：“……阿芊？”</p>

在距离他两步之处停下，温萝静了静，半晌道：“是我。”</p>

轻笑了一下，南门星动了动，轻微抬头靠在脑后冰冷的玉阶之上。</p>

透过昏黄的炉光，依稀能见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似是在嘲讽：</p>

“没想到，赫煜竟然真的能把你叫来，若是先前头脑一热与他打赌，如今可就是我输了呀。”</p>

听起来像是埋怨，可语气轻缓却又似是旖旎。</p>

南门星看起来并没有起身的打算，温萝在原地静立了片刻。</p>

一片晦暗的光线之间，在她的角度，只能望见他浓密的发顶与俊俏高挺的鼻梁。</p>

他脸型并不似平常男子那般方正，反而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和，此刻眼睑低垂，面色苍白，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p>

温萝干脆就地盘膝而坐，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淡道：“你为何灭去了烛火？”</p>

发丝与锦衣摩挲的“沙沙”声响起，南门星似是侧过了头，目光落在她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潋滟的双眸上，唇角依旧是上翘的，却并未回答，语气沉郁中带着隐秘的试探：</p>

“为什么要来，阿芊，你不是最恨我了么？”</p>

这话欲扬先抑，含着隐隐的逼迫与期冀。</p>

温萝却不打算跟着他的节奏继续顺下去，反倒是微微倾身向他靠近了几寸，</p>

感受到他骤然凌乱了几分的呼吸，垂眸道：“伸手给我，让我看看你的伤。”</p>

“不必了。”</p>

微微向后靠了靠，他一手随意搭在膝上，微微仰起头侧了回去。</p>

眼皮微沉，阴郁的目光虚虚地落在不远处镂空的金雕壁灯上，语气带上了几分笑意，</p>

“我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统，从不用医治。任何伤出现在我身上，只需要等上几天便会自动痊愈……阿芊，是不是很方便，很省事？”</p>

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在他微勾的唇角以及不打眼底的笑意上打了个转，温萝沉眉重新坐了回去：“你怎么了？”</p>

“你不害怕么，阿芊？”</p>

抬手理了理额前扎眼的碎发，南门星笑着，眼中却带着深重的困惑与墨色，</p>

“你应当听说过吧，我是半魔血统，常人致命的伤口放在我身上却会自己愈合，到最后，连一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p>

可与真正的魔族相比，我那一半孱弱的人族血液，却给了我无尽可欺的软弱。”</p>

顿了顿，狭长的眸子扫了过来，见温萝只是静坐在原地不语，唇角依旧并未落下，可他语气却不自觉地沉了下去：“我自出生那一刻便是个异类，做什么都是错。”</p>

抬眸瞥了他一眼，温萝面上并未显出什么异色，仿佛他这一番言论对她没有造成任何的波动，只是如往常一般冷淡道：</p>

“南门星，你真的不累吗？不想笑便不要笑了。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不真切的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看。</p>

你身上究竟流着怎样的血，其实与我无关。不过，真正遇见你之前，虽说也听闻过你流传甚广的恶名，可我却从未真心将你当成恶人，可谁知……不提也罢。</p>

多谢你今日在罕仕面前护了我，还有……那株紫玉圣芽。虽说你我之间龃龉丛生，可我并非知恩不图报之人。</p>

以你身负的魔族血脉，虽然伤口会自己愈合，可终归过程缓慢又痛苦，平日你想要如何与我无关，可今日既然我在此，无尽海弟子素有医德仁心。仅是举手之劳，我不必吝啬，伸手吧。”</p>

唇边的弧度陡然凝固在原处，她平静的言语却有着与表象截然不同的汹涌澎湃，仿若一支锋利的箭羽一般直插入他心脏，直教他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战栗了起来。</p>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习惯于以笑示人。</p>

或许是由于这番表现更容易讨人喜爱，以获得他自己都鄙夷的虚伪的好感与善意的表象，</p>

亦或许是如此这般，便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心底卑劣的脆弱，以及不愿面对的——</p>

他的难过。</p>

他应当变强，强到足以将所有人踩在脚下，强到任何曾经欺侮忽视他的人都能够抬头仰视他的存在，在他脚边跪拜臣服。</p>

脆弱是不应当出现的东西。</p>

这却是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会不会累。</p>

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所引以为傲的那副坚硬的面具，不好看。</p>

前所未有的恐慌与他几乎克制不住的几乎在心口剧震的下意识的亲昵油然而生。</p>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这五百年来摸爬滚打锻炼而来的本能慢了半拍地苏醒，</p>

一阵空前的盛怒如火焰的巨浪一般侵蚀着他的理智，直教他以一种冷冷的、头一次近乎于刻薄的语气道：</p>

“医德仁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