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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这阵子李惟俭又忙碌起来,竟一连数日不曾登门。</p>

转眼到得这天,一早儿探春方才处置过家事,又来寻凤姐儿问事儿,姑嫂二人正说话间便有丫鬟来回话:“三姑娘,胡大人家中车马来了。”</p>

探春紧忙起身问道:“张宜人不曾来吧?”</p>

丫鬟道:“张宜人不曾来,只打发了家中哥儿来接林姑娘,如今二爷正招待着呢。”</p>

一旁的凤姐儿就笑道:“可怜林妹妹,如今好歹有了门干亲。探丫头快去忙吧。”</p>

探春应下,紧忙叫过丫鬟去告知黛玉,又往荣庆堂而来。</p>

往胡家小住之事早已定下,前两日黛玉便拾掇了物件儿,如今得了信儿,便领着紫鹃、雪雁两个丫鬟往荣庆堂来。</p>

到得内中,眼见一众金钗来了大半,贾母便招手将黛玉揽在怀中,嘱咐道:“玉儿既认了干亲,也不好总不走动。这回去小住几日就回来,可不能待久了,不然我可想得慌。”</p>

黛玉笑着应下,说道:“我也舍不得外祖母呢。”</p>

贾母情知黛玉素来知礼,因是也不消多与其交代,只寻了紫鹃、雪雁仔细吩咐照料黛玉饮食起居。</p>

想着不过几日黛玉便能回转,贾母说过半晌便打发探春去送黛玉。此时湘云也在,便也一道儿往外送黛玉。</p>

出得荣庆堂来,湘云不由得艳羡道:“林妹妹真好,如今又有郡主为闺中密友,又得了一门干亲。”</p>

黛玉笑道:“哪里就能让你羡慕了?”</p>

“就是羡慕,”犟嘴一句,湘云转动眼珠又道:“林妹妹几时回来?”</p>

黛玉笑着停步,探手点了下湘云的额头:“心里头记着呢,赶在你生儿前一准儿回来,总少不了一份儿贺礼。”</p>

湘云顿时嬉笑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不然我可就亏了。”</p>

一旁的探春打趣道:“云丫头与其记挂着咱们送什么,不如想想俭四哥这回送什么呢。”</p>

湘云吃吃笑将起来,道:“怎么说起俭四哥来?大家过生儿,哪一回俭四哥少送了?”</p>

有丫鬟凑趣道:“云姑娘,这回可不一样呢。”</p>

是不一样,此番可是二人下过小聘后湘云的头一个生日,想来李惟俭定然比以往用心。</p>

说话间到得仪门,一众姊妹驻足,目送黛玉领着两个丫鬟出了仪门,须臾后便上了胡家的马车。</p>

自外书房里出来个少年,瞧着与俭四哥年岁相当,样貌寻常却一身儒雅,与贾琏拱手道别后,旋即骑了骏马,引着马车自角门出了去。</p>

送过黛玉,回返时湘云有感道:“方才送过了林妹妹,心下明知不几日便回返,可总觉的咱们姊妹往后欢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p>

探春略略蹙了眉头,暗忖如今大家年岁渐长,湘云已然定了亲事,可不就是相聚无多?她情窦初开,偏不知来日前程,未免心下多了几分惆怅。</p>

此时就听丫鬟映雪道:“云姑娘定下了,不用多说。旁的姑娘倒是能学宝姑娘,也好在家中多留几年。”</p>

湘云顿时乐不可支,道:“回头儿宝姐姐若是知道你这般打趣她,定与你没完。”</p>

探春面上陪着笑,心下极不以为然。前番与宝钗生了间隙,探春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宝钗赶紧寻了人家嫁了呢。奈何薛家一门心思攀附贾家,宝钗更是咬着宝玉不松口。</p>

偏宝玉又三两日便要去栊翠庵寻妙玉一回。探春与那妙玉接触不多,情知其人是个孤僻清高的,却胜在并无旁的坏心思。因是探春不由得心下一动,若撮合了宝二哥与妙玉,说不得顺势能将薛家赶走呢!</p>

正思量间,忽而见前头婆子急急寻来。</p>

探春蹙眉问道:“何事?”</p>

婆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道:“后头薛家少奶奶与碧莲姑娘闹了起来。”</p>

“啊?”</p>

探春顿时愈发气恼,单是薛家赖着不走也就罢了,连薛蟠娶亲都要在贾家操办。那进门的夏金桂更是个眼皮子浅的,三天两头闹一回,搅得家中鸡犬不宁。</p>

素日里这等事儿自有薛姨妈与宝钗料理,不知为何这婆子偏要来寻自己。探春转念一想,若果然与那夏金桂闹得红了脸儿,薛家哪里还有脸面继续赖着不走?</p>

因是转口便道:“好生生的怎地又闹了起来?我去瞧瞧,如今太太正病着,可不好搅扰了。”</p>

当下领着丫鬟、婆子,与湘云道别一声,快步便往东北上小院儿寻去。</p>

却说这日宝钗又去内府股子交易所,薛姨妈也去了王夫人处探视。夏金桂无事,又因薛蟠久出不归,不免心气儿就有些不对。</p>

自打薛蟠外出行商,每日家夏金桂总寻了碧莲磋磨。碧莲念着夏金桂是奶奶,也不好还嘴,只得去求宝钗。其后宝钗便寻了个由头将碧莲要到房里。</p>

夏金桂只道碧莲是个好磋磨的,这日又唤了碧莲来房里问话,不料那碧莲表面荣顺,性子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p>

夏金桂冷言冷语半晌,碧莲憋闷至极,忍不住便反唇相讥。</p>

夏金桂当即怔住,一旁的宝蟾顿时火上浇油道:“反了反了!你竟这般与奶奶回话!”</p>

夏金桂本就心气儿不顺,当即豁然而起,寻了鸡毛掸子便要来责打:“下作小蹄子竟敢还嘴,看我今儿不打死你!”</p>

碧莲挨了两下,只道夏金桂出了气便会停手,不料夏金桂打起来没完,碧莲顿时也急了,寻机抢了鸡毛掸子叫道:“好叫奶奶知道,我虽是下贱之身,却也是大爷聘回来的!”</p>

这妾室分作贵妾、良妾、贱妾,如赵姨娘那般的家生子出身,算作贱妾。碧莲虽自小被父母卖了,可鸨母却当做了女儿在养,因是一直都是良籍。薛姨妈为薛蟠寻屋里人时,可是正儿八经下过聘金摆过酒的。</p>

说句不好听的,若夏金桂骤然过世,碧莲可是有机会升级少奶奶的。</p>

这话不说则罢,一说出来那夏金桂更恼:“好淫妇!你还有理了?给我打,打死她算我的!”</p>

宝蟾得了吩咐,上来便与碧莲撕打在了一处,奈何二人差着年岁,宝蟾眼看着逐渐不支。</p>

夏金桂恶从心头起,抄起赏瓶便往碧莲头上砸去。</p>

稀里哗啦,赏瓶破碎,碧莲头破血流,吭也没吭一声儿便仰面栽倒。</p>

宝蟾方才吃了亏,兀自撒气一般上前踹了两脚,其后才觉不对。眼见地上沁出一汪血迹,宝蟾顿时骇然道:“奶奶,不好了,人……人怕是没了!”</p>

夏金桂顿时唬了一跳,这会子也后怕起来。若贱妾也就罢了,打死了不过赔些银子了事。殴死良妾,那可是要偿命的!</p>

当下紧忙打发小舍儿去叫太医,一边厢又与宝蟾对了话,只道是碧莲手脚不干净,被其觉察出来又撒泼抵赖。</p>

东北上小院儿闹出这般动静来,早被大观园左近的丫鬟、婆子听了去。因着薛家一直小恩小惠的笼络贾家下人,是以当下便有婆子急忙往王夫人院儿去告知薛姨妈。</p>

薛姨妈听得心焦不已,紧忙辞别了王夫人快步往自家而来,入得内中便见碧莲人事不省、生死不知,顿时唬了薛姨妈一跳。</p>

“这……这……怎么就闹成这样儿?”</p>

夏金桂半是演戏,半是担惊受怕,哭哭啼啼道:“我那金嵌宝四季花钿儿不见了,宝蟾说许是被碧莲拿去用了,我叫她来问话,她抵死耍赖不说,还反过来与我厮打。宝蟾来帮手,不想扭打时碰了花瓶……”</p>

薛姨妈眼看那碎了一地的花瓶,心下哪里肯信?</p>

就听夏金桂又道:“这个家我如今是待不下去了,待大爷回来,只管一封文书将我休了去。我自带了嫁妆回去奉养母亲,往后再也不嫁。”</p>

薛姨妈眨眨眼,顿时过来劝说。和离、休弃也就罢了,那嫁妆都被薛家占用了,如今哪里还拿得出?因是心下再不待见夏金桂,这会子也只能好言相劝。</p>

不多时太医先至,紧忙探了鼻息施救,随即探春领着丫鬟、婆子也进得小院儿里。</p>

探春本道是寻常撕打,眼见内中血肉模糊,唬得顿时变了脸色。</p>

薛姨妈面上尴尬,只得将夏金桂所说原样复述。探春却道:“如今只求着碧莲福大命大,若果然出了人命官司,说不得就得往顺天府衙门走一遭了。”</p>

“不至于,不至于。”薛姨妈说罢,赶忙去问王太医。</p>

王太医含糊其辞一番,只说先裹了伤口,用上几副药再说旁的。</p>

探春没再多说,转头领着丫鬟婆子而去。待到得这日下晌,宝姐姐方才回返荣府便听闻了此事。</p>

饶是宝姐姐心性沉稳,这会子也难免急了。瞧过碧莲后,转头便寻了夏金桂,冷声道:“嫂子再闹下去,这荣府可就容不得咱们了!”</p>

夏金桂自知此番有些过了,是以此番难得没还嘴。</p>

宝钗又道:“出了此事,嫂子不好再待下去,薛家在京师另有房产,嫂子尽早择一处搬走吧。”</p>

夏金桂本要出言抵赖,可对上宝姐姐那清冷的眸子,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她心下也知,如今薛家攀附着贾家,若贾家果然恶了薛家,只怕来日再没好果子吃。因是唯唯应下,只道:“也好,过两日我就搬走。”</p>

宝钗没再多言,转头回了房。夏金桂气恼一阵,忽而又想开了。搬出去住也好,一则头上没了婆婆、小姑子,二则……说不得还能与那位薛家二爷见上一见呢。</p>

……………………………………………………</p>

却说这日黛玉进得胡家宅邸,前后不过两进宅子,胡廷远又在正房一侧单留出一处绣楼供黛玉居停。</p>

白日里见过了两位书呆子兄长,黛玉便一直随在干娘张宜人左近。</p>

此时未时已过,娘俩落座闺房里,张宜人一边厢做着女红,一边厢说道:“家中比不得荣府,一应饮食只怕要怠慢了玉儿。”</p>

黛玉紧忙摇头笑道:“干娘说这些就外道了,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素日里饮食都是寻常,干娘、干爹都吃得,我又如何吃不得?”</p>

张宜人膝下两子,偏生没有女儿,因是瞧着黛玉愈发亲近。笑道:“话是这般说,可你那药膳可不能短了。昨儿你二哥就去采买了一番,保准够玉儿这几日食用的。”</p>

黛玉心下感念,红了眼圈儿道:“干娘何必如此?短个三五日的,也不当紧。”</p>

张宜人正要开口,便有丫鬟来报:“夫人,外头来了竟陵伯的家眷,说是来看望林姑娘。”</p>

“哦?”张宜人与黛玉紧忙下得绣楼,迎到二门前,便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指点着仆役将大大小小的箱笼搬将下来。</p>

黛玉扫量一眼,随即惊喜道:“琴丫头,怎么是你?”</p>

宝琴转过身形来,先与张宜人见过礼,这才笑吟吟看着黛玉道:“可不就是我?四哥哥怕林姐姐吃用不惯,因是打发我寻了一些吃食、物件儿装了一车送了过来。”</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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