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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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欣喜一笑，又道：“你去布庄子的事儿急不得，我如今就答应了，待得了机会，一准儿称了你的心意。”略略思忖，又道：“有一桩小事儿要托付你，也不劳你做旁的，只消偷偷与彩云说会子话儿就好。”</p>

“二奶奶吩咐就是了。”</p>

“你附耳过来。”当下王熙凤拢手悄然耳语半晌，直听得玉钏儿目瞪口呆。</p>

须臾，玉钏儿方才重重颔首，低声道：“二奶奶放心，这事儿我办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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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p>

暮秋时节，秋风瑟瑟。刻下湖面残荷破败，岸边游人寥寥。偏生这会子银锭桥左近人潮汹涌，将个不大不小的银锭桥围了个水泄不通。</p>

那桥两边自有京营军兵把守，桥下一小码头上，一艘怪模怪样的画舫停在其上，几名内府服侍的官吏正在其上忙碌不休。</p>

忽而听得响锣开道，人群左右二分，有眼见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嚯，连忠勇王都来了！”</p>

须臾光景，车架到得近前，帘栊挑开，披着大氅的忠勇王蹙眉跳下车来，虎虎生风走将过来，李惟俭赶忙领头迎了：“王爷！”</p>

忠勇王略略点头，目光越过李惟俭看向水中的画舫，问道：“准备停当了？”</p>

李惟俭嬉笑道：“岸上试了车，一切如常，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p>

忠勇王乜斜一眼，笑骂道：“你李复生从不打包票，谁不知你这人最是奸滑？”</p>

李惟俭叫道：“下官冤枉，实学可不就讲究个有一说一？”</p>

“少胡吣，大冷的天儿，赶紧试过了吧，本王还等着回宫回复圣人呢。”</p>

李惟俭笑着应下，又叫过一众官吏，那书办薛蝌也在其间。这等露脸的机会，李惟俭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因是就道：“文斗，可准备停当了？”</p>

薛蝌迈步越众而出，躬身拱手道：“回郎中，万事俱备，匠人检验了三回，锅炉等一切停当，就等郎中发令了。”</p>

“好，那便点火，起锅炉。”</p>

薛蝌应下，转身一溜烟去吩咐了。转眼就见画舫上匠人忙碌起来，水已注满，锅炉升起。因着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是以不过一刻左右，那锅炉就从早前的滚滚黑烟变成了白烟。</p>

薛蝌亲自在画舫上盯着，眼见压力计逼近极限，薛蝌就道：“松阀门！”</p>

阀门松开，掌舵的匠人一拉绳索，就听那画舫‘呜呜’怪叫起来，顿时惊得围观百姓好一阵慌乱。</p>

又须臾，撑杆将船撑开，那画舫起先不过漂浮其上，随即缓缓开动。有眼尖的瞧得分明，顿时叫道：“邪门！那画舫竟不用撑不用划，自己个儿就动了！”</p>

有实学士子混迹其中，当下显摆道：“妙啊！竟陵伯以蒸汽机为动力，驱动船舶……这后头水花翻滚，莫非是将明轮沉在了水中？”</p>

银锭桥上，忠勇王眼瞅着那画舫越来越快，也懒得听李惟俭在一旁介绍，当即兴致高扬道：“走，咱们打马往涌泉寺，看看究竟是马快还是那船快。”</p>

李惟俭暗自嘬了下牙花子，当下只得陪着忠勇王骑马而行。王府护卫一路开道，二人一先一后，不过须臾便到了涌泉寺，回首观量却见那画舫已到了海子中央。</p>

又过了一刻，那画舫才到得近前，又依着李惟俭吩咐调转方向往回而去。</p>

李惟俭心下暗忖，这位王爷不会又打马追回去吧？还好，忠勇王这会子只是兴致高，并非真个儿犯了傻，只是遥遥观量着那画舫道：“复生果然奇思妙想啊。”</p>

李惟俭道：“下官不过是爱琢磨了些。王爷，如今看来，这蒸汽机装在船上，我大顺船舶往后再不用看风向启程。这船舶如此，说不得往后马车也是如此。”</p>

忠勇王负手乜斜，笑道：“复生在乐亭要修几十里的铁轨，此事本王早就知晓了，莫非就是想着来日将那机器装在其上？”</p>

“王爷明鉴，下官的确是存着这般心思。若果然可行，往后我大顺一路铁轨铺展过去，若西域生乱，七日内便可将数万大军全员齐整送至，如此，哪里还怕边乱丛生？”</p>

忠勇王颔首连连，说道：“好是好，只是那铁轨太贵了些。”</p>

李惟俭道：“如今是贵了些，待各处厂子产能上来，下官有信心将每里造价压至一万三千两。”</p>

大顺的一里合米，大概是五百九十六米，而李惟俭在乐亭操办的铁轨，每公里造价大抵在三万两上下。</p>

另一时空里，清末铁路造价每公里合三万五千两，考虑到这会子北美白银还不曾大举涌入，因是李惟俭那三万两只怕比比清末的三万五还要多不少。</p>

忠勇王蹙眉道：“我大顺疆域广阔，东西南北何止万里？若果然修了，单是这铁轨岂非就要几万万银子？”</p>

李惟俭道：“王爷，又不是一起动工，今年修一些，明年修一些，早早晚晚将大顺各处连通一处。再者说，此事须得大司徒去操心，王爷又何必上心？”</p>

忠勇王心下豁然，朗声笑道：“不错，本王哪里管得了户部的差事？就让大司徒去操心吧，哈哈哈——”</p>

二人当即伫立涌泉寺前，瞧着那画舫绕着什刹海兜圈子，兜转几圈，画舫逐渐停了下来。忠勇王就道：“想来是船上的煤炭不够用了？”</p>

怎料转头薛蝌来报，说道：“回王爷、伯爷，画舫上煤炭还剩半数，只是水快烧干了，不得不停下来。”</p>

李惟俭一拍额头，骂道：“笨蛋，这海子里不都是水？提桶往里装就是了！”</p>

薛蝌讪讪道：“伯爷，在下思量着怕伤了锅炉……”</p>

忠勇王心绪极佳，说道：“复生难为他作甚？罢了，这画舫既然验证过了，本王这就往宫里头报喜去。圣人这会子只怕是翘首以盼啊。”</p>

历朝历代都无比重视交通，唯独前明崇祯那个二傻子将驿站裁撤了，生生将公务员李闯逼得造了反。政和帝虽不知交通与经济的干系，却牢记太宗祖训：要想富、先修路。</p>

因是得知李惟俭试验蒸汽动力船舶，自是无比关切。皇帝想的是若果然得用，那往后漕运、海运再不拘时节、不看风向，全年都能往京师运送，单是此举就免去了多少烦扰？</p>

当下忠勇王转身要走，又停下身形，马鞭一指薛蝌，问道：“你是何名讳？如今担着什么差遣？”</p>

薛蝌受宠若惊，赶忙躬身拱手道：“回王爷，在下薛蝌，字文斗，如今为武备院书办。”</p>

忠勇王颔首道：“不错。”又看向李惟俭：“复生，此人年岁虽小，瞧着却极得空，我看给个官身也不为过。”</p>

薛蝌大喜过望，赶忙跪下拜谢：“在下多谢王爷提携！”</p>

忠勇王不过随口一说，点点头便赶忙往皇宫而去。</p>

薛蝌这会子心绪万千！祖上从龙，虽得了紫薇舍人，却奈何后辈子孙不成器，历代只做了皇商。到得这一辈，干脆连皇商底子都没了。不想自己机缘巧合撞见了李伯爷，如今不过随在身边几月，转眼就得了官身！</p>

这……</p>

李惟俭此时过来将薛蝌扶起，笑眯眯冲着大舅子道：“文斗往后实心任事，好处少不了你的。”</p>

薛蝌心悦诚服，又拜李惟俭：“多谢伯爷提携。”</p>

李惟俭笑眯眯摇了摇头，说道：“得空也去瞧瞧宝琴，昨儿还与我说呢，你来府中一趟竟连她也不见。”</p>

薛蝌便笑着连连颔首：“这不是忙着此事嘛……明儿得空我一定登门。”</p>

……………………………………………………</p>

荣国府，王夫人院儿。</p>

这一下晌，因着凤姐儿交了差事，王夫人顿时忙碌得不可开交。将八个陪房一一叫来，重新分配差事，有将账目仔细看过，再仔细叮嘱了各项事宜。</p>

待安置过，眼瞅着就到了申时。此时也顾不得宝玉如何，王夫人又赶忙往贾母跟前儿去立规矩。</p>

须臾内中便只余下几个丫鬟，玉钏儿偷眼观量，见彩云提了根鸡毛掸子四下掸去灰尘，便凑过来低声道：“彩云，过会子可又要去姨娘跟前儿？算算环三爷也回来了呢。”</p>

彩云面上一红，嗔道：“小蹄子，你也来打趣我？”</p>

玉钏儿咯咯笑过，低声说道：“今儿回来时过穿堂听婆子说嘴，说是宝姑娘——”</p>

彩云纳罕不已：“宝姑娘？宝姑娘又怎么了？”</p>

玉钏儿四下瞧了瞧，叮嘱道：“许是婆子背后嚼舌，当不得真。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可不好传扬得四下都是。”</p>

彩云便道：“你要说就说，何必这会子来吊人胃口？”</p>

玉钏儿叹息道：“罢了罢了，说与你就是了。”当下附耳低声言语了一阵，那彩云听罢，果然瞠目不已，道：“竟有此事？”</p>

玉钏儿便撇嘴道：“宝姑娘自然是好的，可那位薛大爷……只怕再混账的事儿也能做得出来。”</p>

彩云便道：“可惜了宝姑娘，摊上这般兄长。”</p>

玉钏儿说过此节却不曾离去，转而又道：“还有一桩事呢。”</p>

“还是宝姑娘的？”</p>

玉钏儿摇头道：“说是赖嬷嬷那孙子，叫赖尚荣的，使了两万两银子往内府，想着买个官身呢。”</p>

彩云顿时咋舌不已：“两万两？天爷爷，赖家这是贪下了多少银子？”</p>

玉钏儿也早瞧赖大家的不爽，便撇嘴道：“有老太太护着，家中主子又多是不管事儿的，可不就任凭赖家盘剥？旁的不说，单单是那园子一项，赖家不贪个十万，只怕也有个八万。”</p>

彩云在一旁唏嘘不已，又说过一会子话儿，玉钏儿转头去忙活旁的。彩云眼见没人看顾，丢了鸡毛掸子便悄然往赵姨娘院儿而去。</p>

入得内中，就见贾环正吃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赵姨娘见彩云来了，顿时欢喜不已，起身连连招呼：“来得正好，你瞧瞧他吃的，往后可得你来管着。”</p>

自打彩霞走后，赵姨娘便心心念念撮合彩云与贾环。起初彩云对贾环并不在意，甚至心下厌嫌不已。待出了金钏儿那档子事儿，彩云才逐渐转了心思。</p>

外有王夫人，内有袭人，这二人看顾着，谁还能往宝玉跟前儿凑？点算起来，茜雪、碧痕、金钏儿……哪一个得了好儿？环三爷再不济，好歹也是贾家的主子，总比来日配了小子强。</p>

贾环这会子却不曾开窍，囫囵吃了莲子羹，一抹嘴扭头就跑：“我去顽了！”</p>

赵姨娘追着骂了几句，也没将其追回。</p>

回过身来，赵姨娘便将小吉祥儿与小鹊打发了出去，扯着彩云问道：“凤丫头果然不管事儿了？”</p>

彩云颔首，将内中情由说了一通。那赵姨娘听闻之后，顿时窃喜不已，说道：“往后她不管事儿了，看她还如何拿捏我。”</p>

非议了一阵儿凤姐儿，彩云思量着方才玉钏儿所说，忍不住道：“姨娘，方才听了两个信儿，也不知真假——”</p>

赵姨娘最爱嚼舌，哪里肯放过，当即便道：“你只管说来，管他真的假的，说不得往后就有用处。”</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