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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与忠勇王说说此事,转念一寻思,既然忠勇王与内府不曾参与其中,挨坑的又都是世家大户,正好给大顺朝上一课。又一寻思,大老爷抄捡赖家之事成了京师笑谈,兴师动众而去,只抄捡了四千多银钱,回头儿还被贾母好一番训斥,闹了个没脸儿。</p>
大老爷谋算自己家业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不给他个教训,只怕来日还得蹬鼻子上脸。</p>
现成的庞氏骗局,不怕大老爷不入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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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p>
这一日处置过府中大小事务,自王夫人处回转,方才被平儿推着进得自家院儿中,迎面便撞见自内中行出来的贾琏。</p>
贾琏因道:“大太太方才寻我说话儿,想要借你那炕屏摆上几日。”</p>
王熙凤便道:“那物件儿早归拢了,回头儿我让平儿送去就是。你来的正好,正有事儿与你商量。”</p>
三人进得内中,王熙凤坐在轮椅上,夹板今日又更换过,太医只道不曾错位,待再过上一月准好。贾琏在炕头坐了,王熙凤就道:“二十一日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怎么样呢?”</p>
贾琏道:“我知道怎么样!你连多少大生日都料理过了,这会子倒没了主意?”</p>
凤姐道:“大生日料理,不过是有一定的则例在那里。如今她这生日,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和你商量。”</p>
贾琏听了,低头想了半晌道:“你今儿胡涂了。现有比例,那林妹妹就是例。往年怎么给林妹妹做的,如今也照依给薛妹妹做就是了。”</p>
凤姐听了,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原也这么想定了。但昨儿听见老太太说,问起大家的年纪生日来,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老太太说要替她做生日。想来若果真替她做,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做的不同了。”</p>
贾琏道:“既如此,就比林妹妹的多增些。”</p>
凤姐道:“我也这么想着,所以讨你的口气。我若私自添了东西,你又怪我不告诉明白你了。”</p>
贾琏笑道:“罢,罢!这空头情我不领。你不盘察我就够了,我还怪你!”顿了顿,又道:“咦?那暖棚营生的出息都在你手里,如今怎地还来盘察我?”</p>
凤姐冷笑道:“不盘查你,说不得那些金银都散给了狐媚子!”</p>
贾琏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只道寻大太太回话儿便行了出去。</p>
王熙凤不知黛玉亲事早定,如今府中有风传金玉良缘,不问自知,定是王夫人与薛姨妈的手笔。因是王熙凤为了难,到底是及笄,比照黛玉旧例,只怕事后王夫人会寻不是。</p>
思忖一番,平儿就道:“奶奶何必为难?此事既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总要老太太拿主意才好。”</p>
凤姐儿颔首,便让平儿推着去往荣庆堂。这会子湘云也在,留了两日便要回转。贾母正扯着小姑娘挽留,只道待宝钗过了生日再回保龄侯府。</p>
湘云顿时大喜过望,紧忙打发人回返保龄侯府将旧日做的两色针线活计取了来,算作宝钗生辰之仪。</p>
二人方才说过话儿,平儿便推着凤姐儿来了。凤姐儿问贾母宝钗生日之例,贾母便道自己蠲资二十两。</p>
听闻此言,王熙凤顿时心下有了数儿。这荣国府中生辰自有旧例,如王熙凤、李纨一般的媳妇儿,都是众人凑银钱庆生,每回都在一百五十两左右;没出阁的姑娘、哥儿,自是从公中出银钱庆生,酒戏置办下来,总要百两出头儿。</p>
区区二十两,是能办的了酒?还是能办的了戏?</p>
这会子宝玉、黛玉、三春、宝钗俱在,眼见宝钗落了脸子,凤姐儿便凑趣笑道:“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不拘怎样,谁还敢争,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老库里的体己,这早晚找出这莓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p>
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体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p>
说得满屋里都笑起来。贾母亦笑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绑绑的。”</p>
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倒说我强嘴。”</p>
凤姐正要再行插科打诨一番,忽而鸳鸯进来禀报道:“老太太,俭四爷来了。”</p>
贾母顿时高兴道:“俭哥儿来了?快叫进来。”</p>
正月里因着荣国府忙着省亲事宜,李惟俭只送了年礼,并不曾登门。算来一应人等竟二十多日不曾瞧见李惟俭了。</p>
鸳鸯笑着应下,须臾便引着李惟俭与香菱进了荣庆堂。</p>
李惟俭笑着拱手问礼:“老太太一向可好?晚辈向您问安了。”</p>
贾母不迭颔首笑道:“好好好,都好,俭哥儿快坐。”</p>
当下自有丫鬟接过外氅,李惟俭施施然落座。抬眼扫过三春、黛玉、湘云、宝钗,目光在迎春、黛玉身上略略停留,二姑娘最是藏不住心事,当即以帕遮面羞臊不已,黛玉抿着小嘴强忍着羞涩,与李惟俭对视了一眼。</p>
贾母道:“俭哥儿怎么这会子才登门儿?”</p>
李惟俭就道:“府中忙着省亲事宜,晚辈不好搅扰。正赶上今儿休沐,料想府中拾掇齐整了,晚辈这才来登门拜会。”</p>
略略说过几句家常话,湘云就笑道:“俭四哥来的正好儿,过几日便是宝姐姐生辰,这会子正寻姑祖母商议置办酒戏呢。”</p>
“哦?”李惟俭看向宝钗,便见宝姐姐恬淡垂首,虽噙着笑,却并不十分高兴。李惟俭便点头道:“是了,二十一日是薛妹妹生辰,到时自有贺礼送上。”</p>
宝钗紧忙福身谢过。</p>
湘云又笑道:“贺礼也就罢了,这回可是宝姐姐及笄之年,我也要多留几日,待宝姐姐过了生辰再回,不如俭四哥也来凑凑热闹?”</p>
这却让李惟俭不好作答了。本心是想来的,总能多与迎春、黛玉见上一面,说不得还能说上几句话儿。奈何今时今日地位不同,便是贾母也不好再当他是孩童。堂堂竟陵伯,又如何好于姊妹厮混?</p>
王熙凤赶忙解围道:“俭兄弟每日家都要坐衙,操持军国大事,这不年不节的又哪里得空过来?”</p>
宝钗抬首欲言又止,到底不曾出口。</p>
那湘云便娇憨道:“二嫂子当我不懂?坐衙都是白日里,庆生酒宴都在晚上,哪里就不得空了?”说着又看向李惟俭:“是不是啊,俭四哥?”随即又扯着贾母的胳膊摇了摇道:“姑祖母说呢?”</p>
贾母只觉湘云这娇憨劲儿分外可心,不住地颔首:“是极是极。”转头看向李惟俭:“俭哥儿论年岁也不多大,若得空不妨来热闹热闹。”</p>
贾母都这般说了,李惟俭便顺势应下:“好,晚辈听老太太的。”</p>
揭过此事,李惟俭点过香菱道:“香菱,去与你师父学诗去吧。”</p>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三春、湘云好一通打趣黛玉,黛玉却不在意,干脆起身引着香菱往后楼而去。她心下自知,那香菱随身提着的小包袱里,定有俭四哥送她的物件儿。</p>
又略略说过一会子话,李惟俭便起身告辞,道:“老太太,我去寻大老爷说会子话。”</p>
贾母面上一沉,只道:“去吧去吧,说过了便回来,年节时没赶上,今儿说什么都得留饭。”</p>
贾母既头疼大儿子贪鄙糊涂,又纳罕前番险些撕破脸,怎地俭哥儿还往大儿子身边儿凑?莫非还真就认定非迎春不可了?</p>
眼见李惟俭要走,待会子还不知能不能说上话,王熙凤赶忙道:“正巧我要去寻太太说话,俭兄弟咱们一道儿。”</p>
须臾,平儿推着王熙凤,与李惟俭一道儿出了荣庆堂。</p>
李惟俭缓步而行,低头看向王熙凤,笑道:“二嫂子腿脚可好些了?”</p>
王熙凤便道:“今儿方才换过夹板,太医说总要再将养一月才好下地。”</p>
王熙凤面上笑着,心下却恼得紧。一则是因着贾琏寻花问柳,不知与府中与哪个骚蹄子搅在了一处;二则因着昨儿大太太寻她借走了三千两银子。</p>
也怪来旺行事不密,此前揣着暖棚营生的出息回返,不想那银票竟自袖笼里散落出来。大几千两银子,落在有心人眼里,自是传得到处都是。</p>
大太太得了信儿,待省亲过后立马盘算起来。寻了王熙凤,只道东院近来银钱不凑手,且挪借两月自会归还。</p>
那邢夫人为了银钱,真真儿连脸面都不要了,眼见凤姐儿推脱,干脆要将自己的嫁妆抵在王熙凤处。</p>
再是继婆婆,也是婆婆啊,若果真将嫁妆抵在凤姐儿处,这传出去还叫王熙凤如何做人?因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借了邢夫人三千两。</p>
这借出去容易,想要要回来怕是就难了。这事儿与贾琏说过,贾琏却万事不管,只道凤姐儿所得出息不少,不若与他几百两花销。</p>
气得王熙凤与贾琏吵了一场,如今心下委屈,不知与谁诉说。眼见李惟俭到来,凤姐儿追将出来才知不妥。</p>
略略说过几句话,眼见王熙凤欲言又止,李惟俭便低声道:“二嫂子可是遇到难处了?”</p>
王熙凤叹息一声,到底将这事儿说了。至于贾琏之事,她没好意思说出口。</p>
本是寻常发泄,不意,李惟俭听罢顿时皱起眉头来:“以为大老爷、大太太的性子,这银钱怕是要不回来了。”</p>
“可说是呢。”王熙凤恼道:“财不露白,都怪来旺行事不谨。”顿了顿,又叮嘱道:“大老爷只怕起了疑心,待会子要是过问——”</p>
李惟俭笑道:“二嫂子还不放心我?”</p>
王熙凤赶忙赔笑:“俭兄弟这般品格,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p>
李惟俭忽而顿足,瞥了眼平儿,说道:“平儿姐姐推累了吧,不若换我来推?”</p>
平儿聪慧,自知定是二人有私密话要说,当即笑道:“正推着手酸呢,那可要劳烦俭四爷了。”</p>
“不妨事。”李惟俭接过轮椅缓缓推行,平儿便去前头开路。</p>
李惟俭压低声音道:“二嫂子,可知近来有个山西煤矿股子?”</p>
王熙凤蹙眉道:“隐约听闻过,俭兄弟看好那股子?”</p>
刻下王熙凤手头除去嫁妆还剩两万多两银钱,正愁不知如何藏匿呢。</p>
李惟俭正色道:“私以为,这山西煤矿只怕是骗局,二嫂子万万不要采买。”</p>
王熙凤点点头,忽而恍然:“是了,前日尤老安人登门推销了一番,姨太太耐不住央求,到底买了三千两的。俭兄弟,此事果然不靠谱?”</p>
“嗯,好比击鼓传花。先入局的,若脱身早说不得能赚一些。后入局的,说不得那花就得砸手里。”</p>
“原是如此。”王熙凤心下纳罕,这俭兄弟郑重其事提及此事,又避开平儿,莫非仅仅是提点自己不要上当?</p>
忽而,就听李惟俭道:“说来,大老爷中过一次风,倘若再复发……可就不好说了。”</p>
王熙凤习惯性地颔首,随即便觉不对。</p>
先是郑重其事提及山西煤矿不靠谱,忽而又说公公中过风……莫非是?</p>
王熙凤抬头看了一眼,便只见李惟俭笑吟吟没言语。</p>
是了,先前大老爷可是在股子交易所好一番折腾,如今抄捡了赖家,那四千多银钱却不曾入账公中。大悲大喜、饮酒都会引得中风复发,若大老爷没了,那爵位岂不就落在贾琏身上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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