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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间发妻先亡,幼子又夭,吓得林海紧忙将女儿送到了京师荣国府,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p>
错非如此,只待梳理了盐政,政和帝还打算大用林海呢!</p>
又见林海为女儿所选的夫婿乃是李惟俭,政和帝心下五味杂陈。思量了须臾,说道:“命御医速速南下,为林如海诊治。”</p>
若林海果然天不假年,这赐婚之事,政和帝自是会应允的。不过此时林家女年岁还小,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p>
戴权应下,紧忙招呼小黄门吩咐了。</p>
政和帝又抄起第三封奏章,却是广州内府蔗糖务恳请留存银两,以待明年大展拳脚。</p>
政和帝蹙眉道:“怎么内府的奏章也送上来了?”</p>
戴权赔笑道:“圣人,忠勇王前日就卸了内府总理大臣的差事,这内府一时无人做主,只好呈报上来,请圣人做主。”</p>
是了,胞弟要带兵出征,内府那些繁杂自是无暇理会。政和帝扫量一眼,广州内府请求留存八万两……倒是不多,准了。</p>
正待此时,忽而有小黄门快步行来蹑足附耳与戴权说了,戴权这才捧着拂尘到得近前躬身道:“圣人,忠勇王请见。”</p>
“宣。”</p>
不片刻,忠勇王龙行虎步入得御花园,这会子忠勇王可谓意气风发——终于又要领兵出征了。</p>
政和帝只瞥了一眼,就揶揄道:“领兵就这般高兴?”</p>
忠勇王这会子也不拘礼节了,嘿然道:“圣人知我,此生没旁的心思,惟愿马革裹尸——”</p>
“呸!出征在即,少说那不吉利的。”</p>
“这不是话赶话嘛。”</p>
政和帝扬了扬下巴,忠勇王顺势落座,禀报道:“武毅营全员整备,除去那一哨,余下兵马枕戈待发。圣人,臣弟打算明日便启程。”</p>
政和帝道:“这且不忙……你这一去,内府无人主持,可有推荐人选?”</p>
“这……”忠勇王思量道:“圣人也知,如今内府挂名的协理大臣不少,可真个儿能担当差事的不过两人。王勤年长,行事稳妥一些;赵奎年轻,胆子大一些。此二人若能合力,则内府一切大小适宜都可处置;若有纷争,只怕就……圣人不若另选贤能,领内府差事?”</p>
政和帝挠头不已,这内府可是自留地,哪儿能随意让外臣染指?可指定宦官领总理大臣差事,必会引得文官群起。</p>
那李惟俭倒是个有能为的,南下数月,蔗糖务眼看就要铺展开来。广东只是开了个头,真正的大头儿还在广西。若果然铺展开来,十年后便是岁入没一千万,八百万起码是有的!</p>
再有那水泥务,惹得忠勇王一边儿拍手叫好,一边儿破口大骂!水泥啊,问过严希尧才知,这东西简直是铸城利器。若在青海修筑屯堡,用此物配合砖石,不数日便能起一堡!如此一路铺展过去,围也将准噶尔贼子围死了!</p>
可惜大军出征在即,想要在陕甘筹办水泥务也来不及了。不过忠勇王已然从西山岛抽调了十几个匠人,留待在西宁看看有无机会创办水泥务。</p>
骂过了,见李惟俭凭空为内府赚了一千二百万两银钱,错非忠勇王只一个宝贝女儿,这会子都有心招李惟俭为女婿了。</p>
外间都传其为李财神,还真真儿是财神啊!</p>
莫说是忠勇王了,便是当朝首辅陈宏谋,这会子都转了心思。银钱充裕,陈宏谋自可大展拳脚,前日眼见吏治整饬的差不多了,继火耗归公,又出废除贱籍一策。</p>
从此以后,贱籍废除,可参与科举,奴仆子嗣自动脱离奴籍。江南世家大户,奴仆成千上万,全都不用纳税,这一刀斩向谁的,自是不言自明。</p>
若有朝一日李惟俭不幸卷入朝争,只怕上上下下都要保着这位活财神。没了李惟俭,谁给大顺捞银子?</p>
可惜啊,李惟俭到底差着年岁,难以服众。此番立功回返,这官位不能动,爵位也不好动,追封倒是能动一动,算算竟不好赏赐。</p>
政和帝思量须臾,颔首道:“罢了,回头儿朕在宗室里找寻找寻,暂且顶一阵儿吧。”</p>
忠勇王应承下来,转而笑道:“圣人,若看了邸报,见臣弟领兵出征,保准那李复生一准儿就急了。”</p>
政和帝笑道:“荒唐,他好好留在内府就是了,待过十年再转去户部,怎地见天想着领兵打仗?”</p>
忠勇王道:“圣人不知,李复生心心念念想着封爵,我大顺又唯有军功方才能封公、侯、伯,只怕也是因此才这般上心。”</p>
政和帝嘴上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这两军交锋又岂是儿戏?”</p>
话是这般说,可政和帝心下却稍稍松了口气。李惟俭连番立下大功,又家资无数,政和帝生怕李惟俭从此懈怠了,而后浑浑噩噩泯然众人。有追求好啊,如此方可放心驱使,那李惟俭也能尽心尽力。</p>
至于从前流连荣国府,贪恋府中姑娘……少年人嘛,哪个不贪花好色?算不得大毛病。若李惟俭又有能为,又克己复礼好似道学先生一般,那皇帝心中可就要嘀咕了:不求名利,你李复生到底要求什么?</p>
如今大抵明晰了,李复生与荣国府二姑娘勾勾搭搭,转头又求娶林家独女……无怪要求赐婚。这并嫡之事在大顺虽不算新鲜,却也不算多见。就是那贾家女,让政和帝心下厌嫌。</p>
这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为何偏要娶贾家女?</p>
收摄心思,政和帝便道:“待李复生回来再说……朕思量着,不成就让其押运粮草,混个军功就是了。”</p>
忠勇王顿时笑着拱手道:“臣弟也是这般心思。送了粮草,臣弟就把李复生拘在大营里,免得出了闪失。”</p>
元春在一旁侍立,暗暗思忖着圣人与忠勇王的言语,琢磨着回头总要将话递出去,让家中好生交好那李惟俭。正待此时,忽而见圣人瞥将过来,略略对视,圣人那眸子锐利无比,好似刀子一般扎将过来。</p>
元春顿时心下骇然,连忙垂下头去。待须臾,见圣人复又与忠勇王言谈甚欢,元春暗自后怕。这有些话,只怕不好外传啊!</p>
……………………………………………………</p>
长江上,两艘官船顺流而下。</p>
弦月高悬,缀后一艘船上灯火通明。</p>
碧桐轻轻用小刀削着铅笔,乜斜观量,便见纸笺上多了些拉丁字符,更多的则是看不懂的汉字。桌案后端坐的少年官人蹙眉长思,也不知思忖着什么。</p>
船行自运河汇入长江,顺流而下一刻不停,到入夜时已过了江阴。许是临近梅雨季之故,外间天气潮热,碧桐感觉好似回到了濠境一般。</p>
新主人身边的几个侍女都留在了那繁华的扬州,如今只剩她一个,碧桐不由得心下惴惴,既期待,又有些畏惧。</p>
虽到了遥远的东方,闹不清东方的历法,但她确切的知晓自己应该过了十六岁生日了。与晴雯、香菱、琇莹相处许久,碧桐逐渐适应了东方思维。</p>
在她们看来,新主人这般的少年官人,放在整个帝国也算得上龙与凤凰,或许要一百年才能出一个。给这样的人做妾室,甚至是外室,都是无上的荣光。</p>
她与琇莹接触的最多,琇莹闲暇时总会提起新主人。说一年多前新主人是多么的落魄,为了一个考试资格,甚至冒险借贷了三千两银子!</p>
而后新主人靠着无比的才华与能力,很快得到了帝国皇帝陛下的赏识,考试过后,因为曾经的功绩,不但成为了帝国官员,甚至还封下了爵位。</p>
碧桐总听母亲讲过往,知道在欧洲一个普通人要想成为贵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这样的事,几乎时而就会发生在大顺。</p>
或许是适应了东方审美,这会子碧桐偷眼观量,只觉得新主人无比顺眼……或许是因为新主人善待了香菱与她的母亲。或许,来日新主人也会这般善待自己?</p>
碧桐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祈祷新主人要自己侍寝时能温柔一些……毕竟,她可还是第一次呢。</p>
胡乱思忖中,铅笔尖断了。碧桐心中一紧,却见新主人毫无反应。她略略松了口气,又重新削起来。</p>
李惟俭舒展身形,放下铅笔,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记忆果然模糊了起来。上一次接触化学,还是前世大学时的公开课,如今他甚至连某些化学符号都忘记了。</p>
工业革命,不只是动力革命,更是物理、化学全方位的跟进。实学勉强在大顺扎下了根基,于士大夫中广为流传,也有不少士大夫成了堪比西夷的学者。但化学,这会子西夷都没闹明白,指望大顺民间自己研究出来,只怕李惟俭临死前是看不见了。</p>
青海之战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及,不过这推动工业化的脚步不能停。小体积的锅驼机,更大体积的蒸汽机,都在有条不紊的造着,接下来首要问题是钢铁,而后便是化学材料。</p>
哎,慢慢来吧。</p>
李惟俭活动脖颈,碧桐见状,略略犹豫,随即凑上前,轻轻为其揉捏。李惟俭闭幕享受,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p>
碧桐抽出右手,自腰间汗巾子里抽出怀表,打开来扫了一眼:“晚上八点一刻……额,戌时一刻。”</p>
“唔,不早了,该歇息了。”</p>
碧桐马上道:“我这就去铺床。”</p>
碧桐迈步前行,许是还不曾习惯大顺的服饰,裙裾绊了脚,碧桐踉跄了下才稳住身形,紧忙去了隔壁舱室。</p>
外间隐约传来细碎的爆竹声,李惟俭心下纳罕,不年不节的,这岸上人家怎地半夜里放爆竹?</p>
正待此时,外间脚步声渐近,舱门打开,程噩面色凝重行将进来:“郎中,二里开外有船只接战!”</p>
困意顿时一扫而光,李惟俭霍然起身道:“可知都是谁在交手?”</p>
倭寇一直不曾绝迹,只是轻易不敢上岸。大顺海运占比极高,商贾自然不是傻的,因是民间海运也极为发达。自幕府逃出的浪人,时而窝藏大顺近海岛礁左近,趁其不备劫掠船只。</p>
李惟俭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可是长江上,倭寇若是敢进来,岂不是要被长江水师关门打狗?</p>
因是紧忙问道:“不是倭寇,这长江上也闹水匪?”</p>
程噩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罕着道:“下官也不知缘故,听闻太湖倒是有些水匪,只是不成气候。这长江航道往来频繁,料想应该不会有水匪吧?”</p>
“几条船?”</p>
“黑漆漆看不真切,大抵是十几艘小船围攻两条大船。”</p>
李惟俭当即迈步而出,上得甲板上,自禁军手中接了单通望远镜朝着远处观量。此时船行渐近,隐约可见一艘大船火光冲天,另一艘大船时而放排铳,中弹的水匪便会惨叫着掉落水中。</p>
观量须臾,李惟俭看明白了。两艘大船都是官船,来袭的十几条都是渔船,且水匪没有火炮。</p>
李惟俭与程噩对视一眼,便笑着道:“恭喜程哨总,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啊。”</p>
那程噩却顾虑道:“总是要先保护郎中才是。”</p>
李惟俭乐了:“两艘船上百多号禁军弟兄,还怕区区几十号水匪?程哨总放心施为就是了,大不了我回船舱躲一会儿。”</p>
程噩这才露出笑模样,拱手道:“如此,多谢郎中成全。”</p>
“哈,你别怪我耽搁了大伙儿去青海发财就是了。”</p>
“哈哈,郎中说笑了。”</p>
此番南下,单是李惟俭赏下的银钱就抵得上大伙儿一年俸禄了,谁敢怪罪?只怕心下还巴不得多跟在李惟俭身边儿一些时日呢。</p>
当下李惟俭回返船舱,程噩摩拳擦掌,吹哨子点出一哨弟兄,两条官船朝着事发地靠拢过去。</p>
李惟俭隔窗观量,待离得近了,噼噼啪啪一通排枪过去,水匪顿时乱做一锅粥。有驾船奔逃的,也有干脆跳进江水里的,只三阵排枪,便将水匪驱散。</p>
这两条官船可不是水师战舰,武毅镇禁军又多是旱鸭子,因是程噩只能在船甲板上跺脚干着急,眼看着水匪四散而去。</p>
偏在此时,被救那条大船上喊道:“多谢对面的朋友出手相助,敢问船上是哪位大人做主?”</p>
程噩朗声回道:“我等乃是二等男,内府会稽司郎中,李大人的护卫。敢问对面儿又是哪位?”</p>
便听得一声惊呼,那人颤声求告道:“李大人?可是李惟俭李大人?李大人,在下乃是钦差保龄侯史大人的幕友,此番押送江南人犯,不料走漏了风声,半途遭匪人截杀,史大人不幸坠水,还请李大人援手啊!”</p>
李惟俭顿时瞠目结舌,保龄侯史鼐是钦差?还掉水里了?这可真是……</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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