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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辰时三刻。</p>
大管家吴海平自偏厅出来,略略顿足,便见丁家兄弟并亲弟弟吴海宁行将过来。这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只用了一宿的光景,那吴海宁便与丁家兄弟混熟了。</p>
待到了近前,丁家兄弟抱拳行礼,吴海宁这货懒洋洋叫了声‘哥’,惹得吴海平顿时蹙眉不已。</p>
“站直了!臊眉耷眼给谁瞧呢?往后若是丢了老爷的脸,仔细你的皮!”</p>
吴海平一扬手,顿时吓得吴海宁缩了缩脖子。</p>
略略运气,吴海平交代道:“今儿老爷履任,你们三人不可惹是生非,要多与其余随从交往。”顿了顿,吴海平自袖笼里摸索出三枚银稞子来。</p>
吴海宁顿时眼前一亮:“还有银子?”</p>
吴海平忍着怒气将银子分了,道:“这是老爷赏的,与人交往,莫要吝啬了。若是打探到有用的,老爷另有赏赐。”</p>
吴海宁接过银子当即放在嘴里咬了个牙印,呲牙乐道:“还有这等好事儿?哥,你放心,我最擅长与人交往!”</p>
吴海平暗暗叹了口气,摊上这般跳脱的弟弟,也是此生倒霉。他的确擅长交往,如今吴海平只求亲弟弟莫要因此招惹出是非来。</p>
眼看便要辰正,吴海平便催着三人套马,准备启程。到了辰正,老爷李惟俭一身大红官袍果然自仪门内行了出来,吴海平紧忙随在左右,将方才交代的事儿细细说了。</p>
李惟俭就道:“这等详略,伱与傅姨娘说就是了。”</p>
“老爷说的是。”</p>
待出了门,马车已然停在门前,半高的凳子放在车辕前,李惟俭瞧着那凳子若有所思。</p>
转头去看吴海平,吴海平就道:“老爷如今是爵爷了,总得有些排场。”</p>
李惟俭嗤笑道:“区区二等男,哪儿来的排场?这凳子还是留待我上了岁数再用吧。”说罢抬脚就上了马车,进得车厢里又挑开帘栊,若有所思对那吴海平道:“海平啊,你这一身本事做个管家总觉得屈才了,不然我保你充入军中,说不得来日也能封妻荫子。”</p>
吴海平眨眨眼,连忙摇头道:“小的可不去!炮子无眼,小的如今刚娶了妻,总要给老吴家留个后再想旁的。”</p>
坐在丁如松怀里的吴海宁接口道:“哥,你这是不求上进啊。留后着什么急?你死了不是还有我呢嘛?”</p>
吴海平顿时破功,撸胳膊挽袖子朝着吴海宁冲去:“小兔崽子,今儿不好生教训你一顿,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p>
吴海宁‘诶唷’一声翻身下马,随即绕着大青马时而左右闪避,时而自马腹钻过去,那吴海平空有一身力气,却偏生拿不住这皮猴子。</p>
闹了须臾,李惟俭叫停,吴海平这才气哼哼地停了手。李惟俭不由得暗自思忖,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啊。想吴海平半年前何等的桀骜,这如今成了婚,乖顺的跟个猫儿也似就不说了,还没了素日的雄心壮志。</p>
李惟俭暗自唏嘘,可吴海平既然不乐意,那就算了。有自己护着,吴海平过得总比寻常人要好一些。</p>
当下车马启程,朝着内府衙门而去。李惟俭的居所可比荣国府距离内府要近,不过一盏茶光景,便到了内府。</p>
递了牌子入内,李惟俭这才得知,今儿忠勇王又进宫面圣了。不过王爷早有吩咐,嘱咐梁郎中送李惟俭上任。</p>
二人喝过一盏茶,旋即启程前往都虞司。这都虞司毗邻皇城,衙门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瞧着极不起眼。</p>
路上李惟俭才知,都虞司主官本应是副总理大臣,可自今上御极,就一直是忠勇王领此差遣,于是实际做主的便是都虞司郎中。</p>
都虞司郎中姓胡,名胡德彪,本是京营将领。</p>
大顺太祖李自成定下五营军制,既中吉、左辅、右翼、前锋、后劲。太宗李过本为后营制将军,待李过席卷天下,后营做大,就成了如今的京营。</p>
其后历经改制,京营划分为八镇,主将为将军。其下有都,主官为都尉;都下有旅,主官为掌旅;旅下有部,主官为部总;部下又有哨,主官为哨总。每哨十二到十四人不定。</p>
这位胡德彪郎中本为京营部总,数年前于山东追击白莲匪民时倒霉催的坠了马,待养好了伤势,去岁所部又在青海被大策零全歼,兜兜转转,只得跑到都虞司来任职郎中。</p>
胡郎中之下,又有三位主事,都是几年老吏,办老了差事的。李惟俭此番只是挂在都虞司名下,实际差事忠勇王另有安排,因是也不会因为争权与其余三位主事起了争执。</p>
听过梁郎中介绍,李惟俭大抵心中有了数。心下不由得苦笑,果然忠勇王更看重他的实学本事,至于练兵一事,忠勇王大抵只当自己是书生意气了吧?</p>
转眼到了都虞司,梁郎中亲自送李惟俭入内,行不多远便见一矮壮汉子领着大小官吏快步迎出。此人浓眉大眼,笑起来弥勒佛也似,遥遥就连连拱手:“李爵爷、梁郎中,我可是恭候多时了啊。”</p>
梁郎中笑道:“老胡,莫说王爷不曾照料都虞司。喏,李财神就在此处,你都虞司年底能不能刮到油水,全看你如何了。”</p>
胡德彪瞪眼道:“那还用说?李财神到了我这儿,若是受了丁点委屈,只管让王爷来抽我鞭子!”</p>
李惟俭偷眼打量,见非但是胡德彪,连后头的主事、书办,一个个全都眉开眼笑。心下不由得狐疑,自己这名声是不是传得有些夸张了?</p>
因是李惟俭忙道:“胡郎中,我如今还不知都虞司内情,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p>
那胡德彪眯眼笑道:“李爵爷放心,我不急,只消年底能多几两碎银让大家伙过个好年就成。”</p>
眼看就十月了,就俩月光景能折腾出什么来?李惟俭不住的摇头。转念一琢磨,左右日后也不常在此处办公,到时且看情况吧,能出主意就出出主意。</p>
当下一众主事、书办尽数见过李惟俭,胡德彪又亲自将李惟俭送至左侧厢房,呵斥几名书吏尽心伺候,这才施施然而去。</p>
那几名书吏果然尽心,须臾便奉上茶点,还留下一人在门口听命。李惟俭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却无所事事,只得点过那书吏问明都虞司的差事来。</p>
书吏不敢怠慢,当下将都虞司的差事说了个通透。京营八镇,每岁一镇轮值为禁军。慎刑司明察暗访,探知各部将领心思,其后便将可靠之人列个名单,转交给都虞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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