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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心下思忖,这俭哥儿莫非是专门与自己作对的不成?再想起前些时日宝钗所说,薛姨妈心下犯苦。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一早儿知道俭哥儿有这般出息,说什么也要强拉着薛蟠去给人家道恼。</p>
事涉女儿前程,便是不能帮手,也不能好似如今这般扯后腿啊。奈何一切都迟了,如今再去道恼,只怕定会被那俭哥儿看轻,以为薛家是趋炎附势之辈。</p>
且不提这姊妹二人沉默寡言,邢夫人却是兴致极高。她这会子还没想过二姑娘配不上李惟俭,只觉先前薛姨妈言说定是大姑娘的喜事儿,转头确是李惟俭封爵,等于硬生生揭了王夫人的面皮。</p>
再说了,那俭哥儿可是自己将来的女婿,女婿封爵,这做岳母的与有荣焉岂非寻常?因是邢夫人笑语晏晏,很是夸赞了李惟俭。</p>
一会子赞叹其有能为,一会子又感慨偏生年岁还这般轻。</p>
除去闷头犯了心思的二姑娘,一众姑娘都赞叹不已。宝玉先前还试图寻个话头岔过去,可说不过几句,便又会转到李惟俭身上。</p>
宝玉心下不喜,只觉得姐姐妹妹都不再理会他,反倒是去贴俭四哥的冷脸。再看宝钗与黛玉,二者全然不看向他,只听着探春转述李惟俭茅山上的趣事,乐得掩口而笑。</p>
宝玉心下憋闷,当即重重一顿酒杯,咕哝道:“不过一国贼禄蠹而已。”</p>
他言语声音虽不大,却清清楚楚落在周遭人耳中。探春气恼,偏生这会子王夫人在场,因是便咬唇忍了下来。</p>
二姑娘木头也似的性子,有心辩驳,却不知如何开口。</p>
加之惜春年岁还小,因是三春都没了声音。</p>
偏在此时,黛玉看向宝玉道:“俭四哥办水务惠及京师百姓,做下好大的事儿来,可算不得国贼禄蠹。”</p>
这却让宝玉反驳不得,张张嘴,正要说些旁的,就听一旁的宝钗道:“宝兄弟莫急,待宝兄弟用心读两年书,说不得也有蟾宫折桂的一日。到时候,姐姐妹妹自然都围着宝兄弟来恭贺。”</p>
宝姐姐说得轻巧,宝玉却恼了,丢下酒杯霍然起身:“谁要伱们道贺?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蠹之流!”</p>
说罢,宝玉起身而走。一众姑娘彼此面面相觑,连薛姨妈、王夫人都不知这宝玉怎么就恼了。</p>
宝钗娴静道:“许是我说错了话儿?可宝兄弟这年岁,也该用心读些书了。”</p>
邢夫人就道:“宝玉这性子,只顾着在内宅里厮混,要他一心读书可是不易。”</p>
黛玉本要说些什么,可见邢夫人如此说,顿时就止住了话头。偷眼看去,便见王夫人阴沉着脸儿,也不知思忖着什么。</p>
贾母不放心宝玉,赶忙打发鸳鸯等追上宝玉,还叮嘱带了披风,免得宝玉着了凉。</p>
那边厢,李惟俭到底有了几分醉意,贾琏便扶着其来告辞。李惟俭身形略略摇晃,朝着贾母一揖到地,说道:“寄居贵府,多得老太太照拂。晚辈无以为报,只待来日报还。如今秋闱已过,晚辈便想着择一日搬回自家,今儿特来向老太太辞行。”</p>
贾母顿时收敛了笑意,道:“怎地这般急切?俭哥儿不妨再多留几日。”</p>
李惟俭便道:“老太太也知,我如今担着内府的差事,每日里不定何时出府,也不定何时回来。这搬出去,总是方便一些。”</p>
李纨也在一旁道:“老太太,总不能一直留着俭哥儿在府里吧?他总要搬出去的。”</p>
贾母便叹息一声:“那就选个日子再搬。就算搬了,咱们也是亲戚,俭哥儿往后常来常往。你若不来,我可是会打发人寻你呢。”</p>
李惟俭赶忙应道:“不用老太太吩咐,我往后隔三差五一定来瞧老太太。”</p>
这话说过,李惟俭告辞而去,这正主儿走了,宝玉又闹腾了一场,贾母这会子有些疲乏,因是这宴席便就此散了。</p>
李纨实在不放心李惟俭,见王熙凤安排的妥当,当即领着丫鬟快步追将上去,过得穿堂,刚好瞧见两个丫鬟扶着李惟俭往东走。</p>
李纨快行两步,追将上去,双目之中满是赞赏,嘴里却满是叮咛。于她心中,李惟俭依旧是那个缠着她喊大姐姐的小顽童。</p>
李纨将李惟俭送到东北上小院儿,嘱咐晴雯煮了醒酒汤,又眼看着李惟俭躺在床榻上,这才带着丫鬟离去。</p>
晴雯提了灯笼,与香菱一道儿去得厨房里,也不用使银钱,那柳嫂子早就备好了醒酒汤。</p>
见了面儿便道:“诶唷,我就寻思着俭四爷得用醒酒汤。你瞧,这灶上早就预备得了。”</p>
见那柳嫂子一脸谄媚,晴雯心下不喜。想着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早前柳嫂子虽笑脸相迎,冲着的却是俭四爷口袋里的银钱。如今这般,巴结、讨好的,生生就是一副小人嘴脸。</p>
晴雯强忍着性子谢过了柳嫂子,正要离去,忽而心下一动,问道:“我那表兄不是今儿当值?”</p>
柳嫂子面上强笑道:“这不是得了赏钱,这会子又没差事,便寻旁人耍顽去了。”</p>
晴雯蹙眉,仔细倾听,果然听得后院儿隐约传来吆五喝六之声。心下对这表兄彻底失望,晴雯辞别了柳嫂子,提着醒酒汤与香菱原路回返。</p>
到得正房里,就见李惟俭正笑吟吟地扯着红玉与琇莹说话儿。让晴雯纳罕的是,不知何时琇莹也改了口,如今口称‘四爷’,再不似以往那般口称‘公子’了。</p>
晴雯过来,伺候着李惟俭用了醒酒汤,又留心观量了一阵,便蹙眉道:“大老爷、老爷也真忍心,四爷才这般年岁,竟灌了如此多的酒。我看,今儿夜里还是多留一个人值夜吧。”</p>
李惟俭笑着摇头:“不妨事,老爷我的酒量近来可是见涨。如今方才到量,估计再来一盏就要多。”</p>
晴雯劝说一阵,眼见劝说不住,便只得依了李惟俭。当下几个丫鬟伺候了李惟俭洗漱,只留红玉守夜自是不提。</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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