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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满面狐疑,只盯着贾环观量。</p>
贾环本就做贼心虚,顿时浑身不自在,蔫头耷脑道:“娘,你看我做什么?”</p>
“没良心的下流种子,你是我肠子里头爬出来的,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旁的且不说,宝玉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池子里了?”</p>
“这——”</p>
见贾环面有难色,赵姨娘便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贾环这才附耳低语,将这两日的过往说了出来。</p>
待听得贾环一脚将宝玉踹进了池子,赵姨娘便是眉毛一跳:“好啊,胆子不小啊!”</p>
贾环讪讪道:“还不是娘教的?”</p>
赵姨娘也不与贾环计较,只道:“后头呢?宝玉是谁救上来的?”</p>
贾环挠头道:“没用救,那池子太浅,起身才到大腿。”</p>
“宝玉没瞧见伱吧?”</p>
“没,肯定没。”</p>
赵姨娘沉思一番,转而又问:“那告状的事儿,是你自己琢磨的?”</p>
贾环眼珠乱转,说道:“还用人教?宝玉坏了名声,自然就没人理会他落水的事儿了,左右也不曾伤到。”</p>
赵姨娘咬牙掐住贾环的耳朵:“还敢扯谎?到底是谁教的?”</p>
“疼疼疼,轻点儿……娘你怎地跟姐姐一个招数?嘶,我说,我说。”待赵姨娘松手,贾环腹诽道:“也不知换个耳朵拧,这左耳晌午方才被姐姐拧过。”顿了顿,这才实话实说道:“是俭四哥教的。”</p>
“他会那么好心?”赵姨娘愈发狐疑。</p>
所谓蠢人多疑,说的便是她这般的。</p>
贾环思忖道:“我瞧着三姐姐与俭四哥颇为亲近,许是因着三姐姐的缘故?”</p>
赵姨娘嗤之以鼻:“他若瞧上探春,怎会什么好事儿都不想着咱们?”转念又道:“罢了,回头儿我先给老爷递递话儿,总不能扯到你身上来。”</p>
贾环顿时眉开眼笑,道:“娘吹枕头风,一准儿有用。”</p>
“嗯……嗯?”赵姨娘横眉立目,探手又扯住贾环的耳朵:“下流胚子,什么枕头风?”忽而恍然:“此话莫非也是姓李的教你的?”</p>
贾环撒谎不眨眼,慌忙颔首:“对,就是俭四哥教的!”</p>
赵姨娘好一通骂街,这才撒开手放过了贾环。贾环自以为得计,他本就是顽童心性,刻下心事一去,顿时疯跑出去耍顽了。</p>
也是赶巧,这日老爷贾政无事,在梦坡斋盘桓了一阵,便回返赵姨娘院儿。赵姨娘旁的事儿或许愚不可及,但伺候贾政这事儿上,王夫人怕是拍马难及。否则也不会平安顺遂的诞下一儿一女,还好生生的活到现在。</p>
赵姨娘小意温存,哄了贾政好半晌,待其神魂颠倒之际,这才开始告状:“老爷,我听环儿说,宝玉这两日可是不像样子。”</p>
“嗯。”贾政随口应了声,心下也不在意。他本就瞧不管宝玉在内宅厮混的德行。</p>
赵姨娘轻轻揉捏着贾政肩膀,说道:“听说宝玉见俭哥儿的妾室生得好颜色,便寻了过去。丫鬟不让进,他就堵在门口儿,非得跟那妾室胡吣一气,说就不该给俭哥儿做妾,要做也是给他做妾。啧啧,老爷你说说,哪儿有这样儿的?我可是听说俭哥儿这回气坏了呢!”</p>
“嗯?”贾政听了小话,顿时怒目圆睁:“混账行子,宝玉愈发不成器了!”</p>
赵姨娘又道:“估计俭哥儿也是瞧在老爷的颜面上,这才没发作。后头宝玉自己想不开,还落进了池子里,闹腾得鸡飞狗跳的,将俭哥儿的生儿搅合得一团糟。偏巧那严家二公子也在近前……老爷你说说,这不教训教训,能成吗?”</p>
贾政方正古板,最爱颜面。若只是李惟俭,好歹还是自家亲戚,这也就罢了。可听得严奉桢也在跟前,顿时怒火中烧,起身往外就走。</p>
“诶?老爷?”</p>
“我去寻那混账好生算账!”</p>
……………………………………………………</p>
荣庆堂里,莺莺燕燕俱在,便是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也在。</p>
贾母靠坐软塌之上,听李纨略略说过了这两日过往,顿时唬了一跳,仔细瞧过宝玉并无大碍,这才略略放心。赶忙忍不住招手将宝玉唤过来:“乖乖,好端端的怎地落水了?”</p>
李纨便道:“老太太,俭哥儿张罗着将园子仔细搜检了一遍,也不见那歹人踪迹。许是……许是宝兄弟一时恍惚,便以为有人踹了他,也是有的。”</p>
贾母将信将疑,宝玉此时也想不起到底有没有人踹过他。那下首落座的王夫人满眼担心,心中丁点也不肯信。</p>
宝玉既说了有人踹了他,那定是有人踹了!没搜检到歹人?那没准儿是歹人混迹在了众人当中。</p>
王夫人思忖着,过会儿寻了袭人过问清楚。十多年来,王夫人从不舍得动宝玉一根指头,哪里忍得了旁人算计她的宝玉?</p>
亏得那池子浅,若碰上深池,宝玉又不会游水……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p>
因是她心中便是连李纨、李惟俭都埋怨上了,园子里不多安排下人看顾着,可见这二人做事不妥帖。</p>
邢夫人偷眼打量宝玉,心下暗自惋惜。若宝玉去了,王夫人定然是活不成了。到时候掌家的差事岂不是就落在她身上了?</p>
那俭哥儿也是的,好好的园子,弄那么浅的池子作甚?</p>
大老爷贾赦将养了这些时日,身子渐渐爽利,半边儿脸虽木着,可好歹行动无碍,这几日又与姬妾们厮混起来。贾赦虽不成言说,可到底还欠了李惟俭八千两银子呢。</p>
这银子如何还,夫妇二人谁都没提。大老爷赔的底儿掉,如今东跨院节衣缩食的,大老爷好些时日没买扇面儿,邢夫人也好些时日不曾买头面儿了。这钱到底该怎么还,唯有拖字诀,待过了秋闱,与俭哥儿商议婚事。</p>
八千两银子算作彩礼,这就算了账。如若不然,单靠东跨院的出息,那就说不准什么年月能还上了。</p>
荣庆堂里众人神情各异,惜春、迎春并湘云叽叽喳喳,有的没的说了好些。贾母心下自然是信得过李纨的,比照王夫人,贾母尤为赞赏李纨这个孙媳妇。</p>
再有,此前对那俭哥儿多有亏欠,想着好歹宝玉无碍,老太太便不愿再追究下去。</p>
因是开口便道:“好在人没事儿,乖乖,你下回可得小心些了。”</p>
宝玉笑着颔首。回程路上黛玉终于搭理他了,虽说有一嘴没一嘴的,可好歹也比早前强。宝玉这会子满心都想着待会子寻了林妹妹道恼,将此前龃龉揭过,二人又和好如初。</p>
虽说那日瞥见林妹妹与俭四哥在桥上好似一对璧人……但如今想来,宝玉只觉自己多心了。</p>
贾母又冲李纨等人道:“这车马劳顿了,想来也是疲乏,珠哥儿媳妇,你领着兰哥儿赶紧回去歇息吧。旁的也都散了,今儿不用守着我立规矩。”</p>
李纨本心想要告状,奈何此时王夫人在,李纨便沉吟着没言语。</p>
一众莺莺燕燕正要散去,忽而鸳鸯疾行进来,惶惶道:“老太太,老爷来了,瞧着怒气冲冲的!”</p>
“啊?”王夫人顿时吓了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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