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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黛玉此言,宝玉面上顿时不快。</p>
先前那一番作为落在旁人眼中,自是下作。他又在傅秋芳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子心绪本就烦闷,待听了黛玉言语中的规劝之意,顿时有些恼了。</p>
宝玉起身道:“我原道妹妹是懂我的,不想竟也如浊物般看我!”</p>
黛玉本就着恼,听得宝玉如此说,顿时蹙眉道:“我如何看你?呵,你宝二爷真当自己是蜂蝶不成?葳蕤着,这一株停停,那一株看看,恨不得满园子的花花草草都任你采摘!”</p>
“伱……俗不可耐!”</p>
宝玉转身就走。那随在一旁的袭人、媚人却不曾劝说。前次黛玉称其‘嫂子’,内中揶揄之意不言自明,她自是要寻机报还回来。且黛玉性子这般孤高,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果然成了主母,袭人可就没好日子过了。</p>
媚人虽不曾被黛玉怼过,却也与袭人一般心思。想着比照宝钗,乃至豁达的湘云,都比黛玉更好一些。</p>
因是两个丫鬟不曾说什么,只是嚷着去追宝玉。</p>
黛玉眼见宝玉竟这般甩袖而去,顿时红了眼圈儿。</p>
雪雁赶忙过来劝慰:“姑娘莫上心,宝二爷向来是这般性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恼了。我看啊,过不了两日,宝二爷又会寻姑娘伏低做小。”</p>
黛玉抽泣道:“他去寻俭四哥妾室,没脸子的事儿都做了,却由不得我说,凭什么?”</p>
“姑娘——”雪雁嘴拙,却是不知该如何劝慰。</p>
黛玉捏了帕子擦拭眼角道:“他只道好看的姑娘家不该嫁人,却也不想想,来日我也是要嫁人的。方才那话儿我可没说错,他就是园子里的蜂、蝶,花开时只想着采蜜,待花败了,只怕……只怕就会弃之如敝履。</p>
我,我来日也会老去啊。俭四哥果然不曾说错,他就一直没长大!”</p>
雪雁心下五味杂陈,喜的是姑娘此番与宝二爷闹得不小,瞧这样子等闲不会和好;忧的是,再这般上心,只怕姑娘又要犯了病症。</p>
因是,雪雁咬唇道:“姑娘,不若我去请了俭四爷来?四爷与姑娘每回说话,姑娘心里都会舒爽呢。”</p>
“别去,我如今谁也不想见!”</p>
雪雁生怕惹恼了黛玉,赶忙应了下来。又是好一番劝慰,却不见效果。心下便想着,若是这会子俭四爷来了就好了。</p>
李惟俭这会子却被宝姐姐绊住了。</p>
窥鱼桥上,二人相隔两尺,静静站定了。宝钗自端着的瓷碗中抓了一把鱼食,轻轻抛洒下来,那桥下的锦鲤顿时蜂拥而至,转瞬便好似水面开了锅一般。</p>
宝钗却是看也不看水面一眼,只留心身旁的李惟俭,沉吟着说道:“宝兄弟到底差着年岁,俭四哥莫要在意了。”</p>
李惟俭笑吟吟道:“我本就不曾在意啊,薛妹妹不用劝我,反倒该去劝劝宝兄弟。这会子已然知晓了人事儿,便不能再当自己是顽童了。”</p>
“俭四哥说的是。”</p>
李惟俭又道:“且宝兄弟不耐烦四书五经,又读不进去实学,便是要做富贵闲人,总要人情练达才是。往后若还是这般任性而为,只怕便是富贵闲人也不好做啊。”</p>
宝姐姐心下一揪,李惟俭所说她如何不知?她素来有青云之志,奈何碍于出身,便是那宫中小选都难以选上。</p>
刻下宫中虽不曾传来确切消息,但宝姐姐自己知晓,只怕这小选希望不大。因是便只能转而求其次。</p>
数遍周遭同龄男子,李惟俭能为最大,奈何家世寻常,等着其发迹只怕要好些年头。薛家这般情形,实在等不得;宝玉家世最好,却偏偏是这般性子。宝姐姐心下极为不喜,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p>
她时常便想着,若是二者能合而为一该多好?</p>
那明眸善睐的水杏眼瞥了李惟俭一眼,沉吟道:“这些自有老太太、太太管束,我却不好多说了。俭四哥,我方才瞧着林妹妹好似恼了,俭四哥不去瞧瞧?”</p>
李惟俭笑着摇头,瞥见宝玉去向黛玉客居小院儿,说道:“秋芳只怕心下也恼着,我先去寻秋芳说说话儿,薛妹妹且游逛着,我先行一步。”</p>
“俭四哥慢走。”</p>
二人不过寥寥数语,宝钗瞧着李惟俭远去,心下胡乱思忖。先前分明瞧着俭四哥对那黛玉有意,怎地这般好的机会又轻轻放过了?</p>
莫非是因着二姐姐在此的缘故?</p>
宝钗这却想差了,李惟俭自是知晓此时凑过去,定会得了黛玉好感。可有些事儿过犹不及,且二人之间,李惟俭不能有求必应,那会显得他提供的情绪价值极为廉价。</p>
此番不去,说不得黛玉心下还会愈发记起他的好儿。</p>
且出了这档子事儿,傅秋芳定然是恼了,只怕大姐姐李纨与贾琏过一会子得了信儿,也得寻自己来。</p>
因是李惟俭便径直回了主院,见大门紧闭,李惟俭心下暗笑,叫了半晌门,念夏这才开了门。</p>
“老爷。”</p>
招呼一声儿,念夏还四下观量了眼,面上依旧气鼓鼓的模样。</p>
李惟俭瞧着好笑,念夏不过十三、四年纪,早前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从未伺候过人,因是素日里既没眼力劲,又不会伺候人。</p>
傅秋芳教导了十来日,如今旁的没瞧出来,念夏这心中定然是向着傅秋芳的。</p>
“姨娘呢?”</p>
念夏道:“气恼了一阵儿,这会子正拾掇被褥,搬去厢房呢。”</p>
“搬去厢房?”</p>
李惟俭心下疑惑,随即迈步而行,不片刻进得正房里,果然便见傅秋芳自箱笼里将衣裳、被褥尽数包在包袱里。</p>
李惟俭纳罕道:“秋芳要搬去厢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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