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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雪连忙屈身一福,糯糯道:“见过俭四爷。”</p>
“嗯,不用客套。”</p>
茜雪起身,李惟俭略略打量,心道吴海平这厮走了狗屎运啊。到底是宝玉身边儿的大丫鬟,这颜色比照袭人也不差什么了。</p>
他笑着入内,理所应当的坐了首位,吴海平则与茜雪陪坐下首。说过两句客套话,茜雪提起身契,当即红了眼圈儿。</p>
她本是荣国府家生子,无奈老子、娘走得早,又没留下旁的兄弟,便只剩下只身一人。那日被撵出荣国府,顿时万念俱灰,错非吴海平巧遇,只怕便要寻了短见。</p>
其后又得李惟俭照拂,寻了身契回来,如此方才心中落定,得了自由。</p>
李惟俭唏嘘了一会子,转而问道:“也是古怪,宝兄弟与李嬷嬷起了龃龉,怎么发作在了你身上?”</p>
茜雪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叹息一声,说道:“俭四爷,我这些时日反复思量了,只怕是那袭人暗地里使得坏。”</p>
“袭人?”</p>
茜雪就道:“那袭人本是李嬷嬷带出来的丫头,早前儿不知怎地得了宝二爷的宠,打那儿起就生了旁的心思。</p>
李嬷嬷是宝二爷的奶嬷嬷,虽唠叨、贪嘴了一些,可总会顾着宝二爷往好了走。这唠叨的多了,总会提上袭人一嘴,想来便是那会子袭人就生了心思。”</p>
再往后袭人不知与媚人如何说的,媚人竟坐视不理,任凭袭人在宝玉跟前儿递小话儿。宝玉不过十多岁年纪,正是逆反的时候,听多了挑拨,自然心生不满。</p>
那日茜雪随口一说,宝玉又吃了酒,当即就发作起来,恼了好一通。事后袭人、媚人来做好人,却将不是都推给了李嬷嬷。禀报到贾母跟前儿,又成了茜雪搬弄是非。</p>
贾母一怒之下,这才将茜雪撵出了荣国府。茜雪百口莫辩,悲悲切切出了荣国府,身上只一个小小包袱,内里不过银钱几两。</p>
说到最后,那茜雪蹙眉道:“俭四爷,今儿请您过来,一来是感激您,为我索回了身契。大恩大德,我不知如何报还,只能伺候好了吴大哥,盼着吴大哥能护持俭四爷周全。”</p>
李惟俭笑着摆摆手。</p>
茜雪又道:“这二来,宝二爷是个糊涂的,只怕分不出好赖人……若是,若是……不麻烦,还请俭四爷提点一番才是。”</p>
李惟俭笑道:“这你却找错了人啊。宝兄弟可是当我是须眉浊物、国贼禄蠹,我的话他哪里肯听?只怕说了才会适得其反啊。”</p>
“这……”茜雪犹疑起来。细细思量,似乎真是如此!</p>
李惟俭又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有句话叫难得糊涂,有的人啊……稀里糊涂过上一生,也未尝不是美满。我知道你顾念主仆一场情分,可这情分已断,还是往远处看吧。”</p>
茜雪叹息一声,起身一福应下。</p>
李惟俭多余的话没说,那宝玉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茜雪被撵出府邸,听闻他倒是在家中闹了一阵,可王夫人呵斥一通,他便消停下来。其后既不曾打听,也不曾过问茜雪如今怎样了。</p>
好似电视剧里便有这么一遭,晴雯被撵出荣国府,他能做的只是去探望,却连个大夫都不知道请……而后晴雯喊了一夜的娘悲惨过世。</p>
收回心思,李惟俭正要说些旁的,大抵是劝慰二人往后好生过日子,忽而外间有人叫门。</p>
茜雪怔了下,忙起身道恼,匆匆去到外间相迎。</p>
过了一会子,却引得二人入内。</p>
其中一人年岁不轻,腿脚略有些不便利;另外一人却是眼熟,却是如今服侍黛玉的紫鹃。</p>
二人进来连忙给李惟俭见礼,李惟俭不笑着颔首,这才自茜雪口中得知,那年岁不轻的正是宝玉的奶嬷嬷李氏。</p>
堂屋里略显逼仄,茜雪便引着紫鹃入内说话,独留了李嬷嬷与李惟俭说话儿。</p>
这位李嬷嬷果然爱唠叨,不过三言两语,转而便骂宝玉身边儿如今尽是些狐媚子,勾搭着宝玉不学好。李嬷嬷劝宝玉少饮酒,她们偏要纵着;李嬷嬷劝宝玉读书上进,她们却与宝玉一道将那四书五经折了纸扇耍顽。</p>
李嬷嬷说到后来越说越气,连连拍腿。</p>
只道:“宝玉是我奶大的,都说生恩不如养恩,瞧着小小的人儿长得如今这般,说句大逆不道的,我这心里便将宝玉当做了亲儿子一般。可宝玉如今不知怎了,愈发听不进去我唠叨,只顾着跟那些狐媚子耍顽。”</p>
李惟俭不知如何劝慰,只能翻来覆去劝李嬷嬷宽心。</p>
内里又是另一般情形。</p>
这鸳鸯、茜雪、紫鹃、袭人是一道儿入的荣国府,茜雪被撵之前,还当自己与袭人颇为要好,事后才知背后被那袭人算计着捅了刀子。</p>
紫鹃是个重情义的,与茜雪脾性相投,待得知茜雪如今在此落脚,隔三差五得了空儿便过来帮手。</p>
二人在炕头对坐,说过一会子闲话,紫鹃便问:“总算请了俭四爷过来,你方才可说了?”</p>
茜雪先是点头,跟着又摇头。</p>
紫鹃面上纳罕,正要追问,就听茜雪道:“四爷说了,他若说了,只怕会适得其反。”</p>
紫鹃一怔,细细思量便蹙眉不言语了。</p>
二人私交颇好,当下又患难见真情,茜雪忍不住说道:“紫鹃,我知道你心思,可……宝二爷是个糊涂的,又有袭人在跟前儿,来日说不得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儿呢。”</p>
紫鹃闷头颔首。</p>
茜雪就又说道:“如今细细思量,宝二爷身边儿好似火坑一般,你将林姑娘推过去,焉知不是害了她?”</p>
“啊?”紫鹃讶然抬头看向茜雪。</p>
茜雪扯了紫鹃的手儿,压低声音道:“咱们女儿家,不求夫家如何做出大事儿来,只求着能庇护一方,为咱们遮风挡雨。宝二爷这性子,怕是——”</p>
是啊,连身边儿的丫鬟都护不住,还能指望宝二爷护住林姑娘?紫鹃蹙眉思忖着。</p>
茜雪顿了顿,说道:“林姑娘心思重,总要寻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护着才好。”</p>
紫鹃茫然颔首,却见茜雪目光缓缓瞥向外间。紫鹃顺势看将过去,便见李惟俭正轻声宽慰着李嬷嬷。</p>
俭四爷?论能为只怕世间少有人堪比,就是不知这性子……总不能委屈了林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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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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