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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皎怪道:“你一直躲在后巷?”
“原来如此,”勾当官啼笑皆非,“好大阵仗,原是另一个疯婆子。”
“无咎风流,贪杯醉酒。一时交游,大红肚兜。”
“小猢狲油嘴滑舌!”华无咎嗤道,“大好机会,你怎地没杀他?”
谢皎正与他走到巷口,脚步一顿,稍慢一拍。勾当官回头看顾,冷不防接了个满怀。
“来不及了,”她倦怠道,“……我饿。”
华无咎弯腰挟了挟,将人搭在背上,勾托腿弯站起身。谢皎两手面条似的垂下来,他道,小猢狲轻似鸿毛。
“聒噪。”勾当官低叱。
谢皎骑着高头大马,喊几声驾,险些被他摔进河里,再不敢造次。没过多久,又向他讨要未尽其用的黑沉香,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
灯火繁繁,眉眼弯弯,华无咎蓦然回首,又见个菩萨童子的天真模样。
咔嚓。
一人出巷,踩碎火折子,惊退堆垛里藏身的野猫。
……
……
汴河掌灯后极其热闹。
东京漕运经年不绝,夏税收了个七八成,两岸尽是南来的舟师纤夫。排水沟渠蜿蜒,亡命之徒大多藏身其中,做一些连阴沟耗子都不屑提及的龌龊事。
纲船千里迢迢从杭州来,一路过河拆桥,程由平江应奉局指派的转运使押送。
船夫大多捎带私货,图个不高不低的差价,一旦脱手,返航的酒肉也就有了着落。河岸两旁到处吆喝,最终都入了红栀子灯门户的聚宝盆。
簪花云鬓,蝶粉蜂黄,录事巷朝南开,三钱一晚做夫妻。
“勾当官你看,那妇人好大的乳儿,香瓜一般沉甸甸,可不坠得慌么。”
华无咎闻言望去,道:“风月女子。”
那流莺听见,丢来一只手帕,笑道:“黄门也要找对食,官人不喜风月?”
谢皎在他头顶,扬手接过香帕指使道:“我要吃香瓜。”
“三钱一口甜如蜜。”风尘中人朝她一拍胸脯,浑身荡漾如波。
华无咎回头,小猢狲眼都看直了。
“——哎哟!龟脚滑滑,哪个小人生的棺材摔我!”
他冷眼旁观,居高临下道:“再说一句。”
谢皎跌坐在地,没及起身忙捂嘴,暗道,浙东话他也听得懂?
她到底没要来黑沉香,香瓜贵,只好啃西京雪梨泄愤,一口刨掉小半个。华无咎摇扇迈着大步,这回不是铁扇,而是纸扇,方便他敲头,偶尔她过来偷香囊,也能敲爪子。
层层叠叠好几折,鸦青销金纸上画了猿猴摘果,正宗的倭扇。坊间赝品奇多,稍不留神就会买到高丽仿制的松扇。
勾当官同耍猴人并无两样,折扇敲起毛边也止不住谢皎的窃香之心。
她佯作不还手,笑嘻嘻闪避,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对了,那个大都督怎么办?”
“目下押在都亭驿,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便找个由头放回辽国,没道理好饭好菜地供着。”
华无咎收扇复道:“说起来,白天找我报信的那个人,本官似乎从没见过。”
“傅提点派来的狗腿子,我总要取信于他,怎能弃之不用。”谢皎露出一口小白牙。
“若非他脚程太快,眼下我便是提点官了。”华无咎道,“可惜慢人一步。”
“细水长流,何必急于一时,”她道,“经此一着,不怕老猴不信我,往后有他好果子吃。”
二人对视,红灯照影,心底各自算计。
谢皎拔脚去路旁听戏。
说书的正讲到曹操败走华容道,低声下气向关羽求饶,关二爷生性仁义,果然放他一条生路。时人尊刘贬曹,听完都对宵小之徒唾弃无比。
谢皎听了一耳朵没趣儿,咂嘴暗想,一帮太平猢狲,什么不比活下来重要?
“穷猴,你可曾去过鬼市?”他踱来问道。
“久闻大名,没钱,听得去不得。”她道,“是个好地方?”
“是个销金窝,也卖名刀宝剑,也卖霹雳炮。”
华无咎笑道:“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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