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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往脸上泼了一抔冷水,意外在银盆楠木架底发现了遗落的小刀。
来到前堂书房时,两个小辈久候在此。蔡攸拍开前襟,懒散地坐在三围子榻上,一脚踩榻,一脚踮足承,正是坐没坐相,好没模样。
少保喝罢一遭醒酒汤,漱口净手,这才抬眼打量他二人,堂内一时阒静。
蔡居安腮颊整洁无比,正因太整洁,嘴角划伤便十分显眼;辛晏通身挺拔端正,正因太端正,鬓角簪花便惹人发噱。
由是双方明白,这场会面,非节非寿,彼此都是强捺头饮水。
“你不说,难道要等本官先开口?”蔡攸道。
“李文元公父子出殡之日,下官等到日落,也未等到蔡少保前来祭拜,”晏洵未为所动,“马前卒说弃便弃,这份定力,下官自愧不如。”
辛羡一惊,脑中响过炸雷,随即狐疑地望向榻上之人,后者躺成一滩水,眼见着就要流下榻来。
“这东京里外三城,哪天不死个猫儿狗儿的?本官若去,岂非坐实了晏判官的无端猜测?你看,来就来,还带了御史台的人,难道请我喝酒不成?”
蔡攸倚榻而笑,复道:“本来素无交情,且为他们声名着想,还是缺席为好。”
“少保心里清楚,何须下官妄自揣度?“晏洵又将话锋一转,“下官与李小衙内有少不更事之谊,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此番前来,欲替故人履行旧约,他有一盘棋与你未着,下官代他受过。”
蔡攸心里头念着都堂议事,对此一招完没印象,李小衙内替他卖官鬻爵,两人最多有酒肉之约,何来荒唐棋约。
况且其人既死,便是天王老子的约定,那也作不得数了,只有欠债另当别论。
仆从深知自家主人是个臭棋篓子,见其神色迷惘,正想委婉代下逐客令。
辛羡却在此时开口道:“三大王叫蔡少保一声哥哥,天子门楣,端的风光。我这小师弟虽居探花,位卑言轻,却也颇受三大王赏识,殿下早就在我等面前夸耀过,说义兄器量过人,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晏洵半晌道:“……正是。”
蔡攸谈笑自若,从容道:“布棋。”
家仆搬来一套八宝灰棋枰伴两盅玛瑙子,枰上混有珍珠、金银、玉石和珊瑚碎屑,日光下澈,熠熠生辉如繁星。
晏洵率先站到棋桌旁,唱了个喏。
“下官不才,请蔡少保先行。”
……
……
皇城之中,越过中书省,都堂近在眼前。此乃三省议事之所,与枢密院对掌文武大权,举足轻重,是国朝名副其实的心脏。
左辅右弼,两府大臣,今日悉聚于此。
太少二宰位居东北,御史中丞在西北,皆南面而坐;东厢是尚书、侍郎,西厢是常侍、给事与谏舍;东南西南分列别官,大宋脊梁济济一堂。
“真定府奏,上京既克,辽国大厦将倾!”
领枢密院事郑居中语毕,都堂里沸然作响,一时议论不休。
“平燕策一出,童太尉功不可没!”
有人高声称赞,童贯端坐于郑居中一旁,须发斑白,不似阉人,闻言但笑不语,以作谦逊。
契丹人驻守漠北太久,世代沿袭下来,宋人便生出了恐辽症,乍闻女真人攻下辽国皇都,竟对御驾亲征的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萌发极大好感。
得陇望蜀实乃人之本性,一旦收回燕云十六州,何愁不能恢复汉唐旧疆,完成皇宋百六十年来之大愿。
不世功业,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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